第二日天未亮,我背着包袱摸黑出村。
山雾还没散透,沾在布衫上凉丝丝的。
小桃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踮脚把我昨夜画的“安魂纸”往村口老槐树上贴——她够不着树杈,搬了块磨盘垫脚,羊角辫上的红头绳被风掀得一翘一翘。
“哥哥你看!”她突然喊我,声音里带着雀跃。
我抬头时正见那张黄纸“刷”地从她指尖挣脱,被一缕细风托着在树顶旋了三圈,方才轻轻落回她掌心。
我喉咙一紧——这可不是普通的风。
“小桃,”我走过去接过纸,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你刚才贴符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歪着脑袋,发梢沾着晨露:“我...我在想,要是这符能把村子里的脏东西都赶跑,阿爹就不会在半夜里抓着胸口喊疼,王婶家的牛也不会总撞墙了。”
我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后颈泛起热意。
爷爷说过,灵觉是块璞玉,有人修一辈子未必能开,有人天生就能引动天地气。
小桃这孩子,分明是块被尘灰蒙住的宝玉。
“小桃,”我从包袱里摸出十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符箓,又摘下腰间那枚铜铃——是去年在道观后山挖药时捡的,刻着“驱邪”二字,“这些是’避凶符‘,贴在门槛、窗棂、灶头。
要是看见穿黑衣服的陌生人,或者闻到怪味,你就摇这铃铛,然后带着阿爹钻进地窖,懂吗?“
她把铜铃攥得死紧,指节发白:“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找到石碑,查清爷爷的下落,”我蹲下来与她平视,“就回来教你画能飞的符,像昨晚那只纸鹤似的。”
她重重点头,发梢的露水落进我衣领:“我等你。”
山雀在枝头叫了第三声时,我转身往西南走。
鞋底碾过碎石的声音里,还能听见她在身后喊:“哥哥,路上小心!”
这一路走得并不顺。
日头刚爬到头顶,天就阴了。
我裹紧青布衫往断魂桥赶——那是进山的必经之路,桥边有棵歪脖子老松,爷爷信里提过。
雨是在过桥时突然下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桥板上,溅起的泥点糊了半张脸。
我正想找个地方避雨,却被桥下飘来的臭味呛得直咳嗽。
那气味像烂了半年的死老鼠,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我扶着桥栏往下看,胃里顿时翻涌——桥底的浅滩上,六具尸体横陈。
他们的脖颈都被砍得只剩一层皮连着,血早被雨水冲成淡红的水洼,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最边上那具尸体的手还攥着半截麻绳,指缝里沾着暗红的碎布——是搬运东西时用的。
“狗日的小鬼子。”我咬着牙骂了一句。
爷爷说过,这世道最狠的不是鬼,是人心。
这些民夫不过帮着搬了趟尸体,就被灭口抛尸。
正想脱了外衫裹住尸体,怀里的乾坤玉佩突然烫得像块火炭!
我本能地往旁一滚,就听见身后“扑通”三声——三具“尸体”直挺挺站了起来!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可脖颈却拧成了一百八十度,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
更骇人的是,他们眼眶里爬出无数根黑丝线,细得像头发丝,在雨幕里泛着幽光。
“傀儡伥鬼。”我倒抽一口冷气。
白鸦那婆娘果然阴魂不散!
她用活人血祭炼傀儡,借死人躯壳追杀,难怪三日前马车里她脸色惨白——这邪术反噬得厉害。
雨越下越大,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指尖掐出“子午印”。
炼气圆满的法力在经脉里乱窜,可刚催到掌心就被雨水冲散了三分。
得快!
我咬开舌尖,血珠混着雨水滴在青布衫上,在袖内飞快画了道“破煞符”。
最前面的伥鬼已经扑到眼前,腐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我猛一甩袖,符纸“啪”地贴在它眉心。
黑火“轰”地炸开来,那些黑丝线像活物似的缩回眼眶,可另外两只伥鬼却只是顿了顿——雨水浸了符力,效果弱了。
“《太虚引灵诀》...借物通神...”我喘着粗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桥头的石狮嘴里,那石狮的眼睛突然亮了!
视野里的雨幕被撕开一道缝。
那些黑丝线不再是乱麻,而是密密麻麻的符线,像蜘蛛丝似的缠成网,线头正往十里外的荒庙方向延伸。
“好个白鸦,藏在荒庙里控尸。”我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就往桥下流窜的方向跑。
身后传来伥鬼的嘶吼,可它们的动作比活人慢了半拍——被雨水泡发的尸体,到底不如新鲜的好用。
我一头扎进激流。
江水冷得刺骨,却正好冲散了身上的血气。
等我在下游的芦苇荡里爬上岸时,天已经擦黑了。
掏出玉佩空间里的青鸾纸——这是用百年桑皮纸泡了朱砂、艾草、鹤顶红特制的,轻得能被风托着飞千里。
我蘸着随身带的符水,在纸上写:“白鸦北去,携傀儡术,速避三日。”
“纸鹤传信,千里达意。”我捏着纸念咒,指尖的法力涌进去。
那张纸“刷”地抖了抖,自行折成纸鹤的模样,翅膀上的朱砂纹路亮得像火,“扑棱棱”就往陈老栓所在的岩洞方向飞了。
两日后,我在山神庙里等来了回信。
陈老栓的字迹歪歪扭扭,沾着草屑:“纸鹤准准落进岩缝,全村都撤到后山了。
在你爷爷旧箱子底翻出半张地图,标着’沪上有楼,名镇海阁,海外支脉藏经处‘。“
我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喉咙发紧。
爷爷信里提过“海外支脉”,是百年前天玄一脉为防灭门之祸分出去的。
可为什么镇海阁的位置,和地维碑的坐标在同一条直线上?
“爷爷,您是在布一座大阵吗?”我摸着怀里的金属圆盘,它正随着玉佩的震动嗡嗡作响。
“咔”的一声轻响。
玉佩第三层封印裂开一线,精纯的灵气像泉水似的涌进经脉。
我浑身一震——炼气圆满了!
只差一场生死劫,就能踏入筑基境。
江风卷着湿气扑来,我望着东南方的云。
那里有座城,叫上海。
爷爷最后一封信里说“去最危险的地方”,现在我懂了——那里不只有枪炮,更有华夏玄脉的最后一座堡垒。
纸鹤传信三日后,我抵达县城。
街面上挂起了大红灯笼,卖元宵的小贩挑着担子吆喝:“滚元宵嘞,甜馅的!”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又看了看天——元宵将至,有些事,该见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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