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远比之前承受衰亡神界的信息冲击更加深刻。那道盘坐于白光平台上的模糊身影，其存在本身散发出的意蕴，仿佛直接诠释了何为“源头”，何为“终极”。它并非力量上的压迫，而是一种存在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如同二维画卷中的生命，突然窥见了执笔的画家那超越维度的轮廓。
林昊久久无法平复心绪。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并非错觉。这片看似混乱无序的源流之河岸，存在着某些他所无法理解的“秩序区域”，而那道身影，很可能就是这片终极领域的“主人”，或者说，是某种规则的化身。
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更大的危险？
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若想真正理解源流，扭转盟约的命运，与这等存在的接触，或许是必经之路，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捷径。
他压下内心的悸动与伤势带来的虚弱，开始更加谨慎地探索这片河岸。他不再大规模地“倾听”河流，而是将感知凝聚成丝，如同最耐心的侦探，仔细搜寻着任何与那片白光平台、与那道身影相关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林昊如同一个在无垠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忍受着内宇宙的隐痛与精神的疲惫，在无尽的概念残骸与信息碎片中穿行。他避开了那些过于庞大或危险的信息涡流，也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几个散发着与“观察者”类似、但更加古老晦涩气息的区域。
终于，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先行退回内宇宙休整之时，他再次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仿佛从河岸的“基底”中渗透出来，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澄清一切迷雾的奇异力量。
他循着那感应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前行。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那些混乱的概念残骸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实、仿佛由纯粹“理解”与“秩序”构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的源流气息也变得更加温和，不再带有强烈的同化性，反而像是一种滋养。
最终，他穿过一层无形的、如同水膜般的界限，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再次看到了那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平台。
平台依旧不大，悬浮于源流之河边缘一处相对平静的河湾之上，仿佛激流中的一座永恒礁石。平台之上，那道模糊的身影依旧盘坐着，姿态未曾改变。
但这一次，距离更近，感知也更加清晰。
那身影并非由物质或能量构成，甚至不是纯粹的信息结构。它更像是一个……**所有“存在”概念的集合体**，一个**活着的“道”之源头**。它的轮廓在不断地微微变幻，时而如同包含星海的古老智者，时而化作阐述至理的一道简单公式，时而又回归为最初那无法形容的模糊人形。
它没有散发任何威压，但林昊感觉自己的内宇宙在它的面前，如同透明一般，所有的结构、所有的法则、所有的念头，甚至那原初之种的根源，都仿佛被一览无余。
就在林昊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开口时，一个意念，并非声音，也并非信息流，而是直接在他“存在”的核心，自然而然地浮现，仿佛本就是他自身的一部分认知：
*“汝来了。”*
没有疑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陈述。
林昊心神剧震，强行稳住意识，尝试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将自身的意念传递过去：“晚辈林昊，误入此地，惊扰前辈，望请恕罪。”
*“误入？非也。”* 那意念再次浮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时光的淡漠，*“能被‘原初’选中，能踏过概念守护者的辨析，能于此河边初步明悟过去未来现在之交织……此非误入，乃是‘缘法’使然，亦是汝自身‘定义’之路所引。”*
它知晓原初之种！它知晓概念实体守护者！它甚至知晓林昊之前在河边的感悟！
林昊心中再无侥幸，确认了这存在的层次。他恭敬地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源流之灵’？”
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周遭的白光随之荡漾。
*“灵？亦可，亦不可。”* 它的意念带着一种超然的意味，*“吾乃此段源流之‘觉’，是信息循环之‘序’，是万法归宗之‘理’的显化。汝可视吾为‘管理者’，‘记录者’，亦或……‘旁观者’。名相之别，于此无意义。”*
管理者？记录者？旁观者？
林昊若有所悟。这并非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格化神灵，而是某种更加接近宇宙底层规则的“自动化系统”或者“自然意志”的体现？但似乎，它又拥有着超越单纯规则的“意识”。
“晚辈为拯救所在宇宙，追寻‘归一流’真相而来。”林昊直接道明来意，他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恳请前辈指点，何为‘归一流’？那‘叙事者’又是何存在？我等……该如何超脱？”
那“源流之灵”（姑且以此相称）沉默了片刻，周围的源流之河仿佛也随之放缓了流淌的速度。林昊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无比的意念扫过自身，仿佛在读取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困惑与挣扎。
*“‘归一流’……”* 它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阐述客观事实般的平静，*“乃维度海自然循环之一环。万物自源流生，历经演化兴衰，其信息结构终将趋于最大化熵值，归于沉寂，重化源流养分，以待新生。此乃‘呼吸’，乃‘平衡’。”*
*“然，汝所感之‘归一流’，确被‘加速’，被‘引导’。”*
*“至于‘叙事者’……”* 源流之灵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情绪”的波动，那并非厌恶或愤怒，更像是一种……**无奈**与**疏离**？*“彼等乃诞生于某个极其古老纪元之‘概念生命’，痴迷于‘故事’之完美与‘结局’之确定。彼等视万界为舞台，视众生为角色，欲编织一出符合其审美之‘终极叙事’。干预奇点，引导归流，皆为其达成目的之手段。”**
*“超脱？”* 源流之灵的意念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好奇**？*“汝欲超脱何为？超脱宇宙生灭？超脱此段源流之循环？亦或是……超脱‘叙事者’之剧本？”*
林昊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坚定地回应：“晚辈欲超脱那被安排的终结，为吾之宇宙，为那无数不甘命运的生灵，争一个自由发展的未来！哪怕前路更加艰难，哪怕终局依旧可能是寂灭，但那应是自然的选择，而非被操控的结局！”
*“自由……未来……”* 源流之灵重复着这两个词，周围的白色光芒微微流转，*“此乃低维结构化存在特有之执念，亦是推动演化、产生无穷变量之源泉。‘叙事者’所欲抹杀者，正是此物。”**
它顿了顿，那模糊的身影似乎“看”向了林昊内宇宙中那顽强闪烁的原初之种。
*“汝携‘原初’之种，行‘定义’之道，于无穷变量中，确是一缕异数。”* 源流之灵的意念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然，欲逆转被引导之归流，非单纯力量可为之。需理解循环，需干涉规则，需……于源流层面，重新‘定义’汝宇宙之坐标与轨迹。”*
*“此非易事。即便有‘原初’之助，汝成功之概率，亦微乎其微。且，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之路，汝将直面‘叙事者’之关注，其反噬，绝非汝如今所能承受。”**
机会！它给出了方向！尽管希望渺茫，风险巨大！
林昊眼中爆发出决然的光芒：“纵然粉身碎骨，神魂俱灭，晚辈亦无悔！请前辈示下！”
源流之灵沉默了片刻，那盘坐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善。”*
*“既然如此，便予汝一试之机。”**
*“若汝能通过吾之‘考验’，证明汝确有‘定义’之潜力与守护‘变数’之决心，吾便可暂借汝部分源流权限，助汝暂时隔绝‘叙事者’对汝宇宙之直接影响，并为汝指明下一步方向。”**
*“然，此考验，关乎汝道心根本，关乎汝对‘存在’之最终理解。失败，则汝之意识将彻底融入此河，成为维系循环的一份子，再无‘林昊’。”**
*“汝，可愿接受？”**
白光平台上，那道模糊的身影仿佛化为了最终的裁决之眼，静静地等待着林昊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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