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净化耗力夭夭虚，清玄守护显温柔
怀中的身躯很轻，轻得像一捧即将熄灭的余烬。
凌清玄单膝跪在新生的大地上，才勉强撑住没有与她一同倒下。那片刻的冲刺，已耗尽了他强行提起的最后一丝仙元。气血翻涌，喉咙里满是腥甜，他死死咬着牙关，将那口险些再次喷涌而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龙夭夭双目紧闭，那双总是燃烧着疯狂与戏谑的金色竖瞳，此刻被长长的睫毛覆盖，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她那张总是挂着各种恶劣笑容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泛着淡淡的青白。若非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她看起来就像一尊被精心雕琢后又被抽去所有生命力的玉像。
没有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戾气与乖张，她安静得……像个陌生人。
凌清玄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又带着一丝酸楚地攥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
世界被重塑了。
脚下不再是那片泛着油腻黑光的死亡之地，而是柔软、湿润、散发着浓郁泥土芬芳的沃土。翠绿的青草疯狂地生长，几乎要没过他的脚踝。无数不知名的野花，红的、紫的、鹅黄的，在这片草地上肆意绽放，浓烈的花香混合着草木的清新，霸道地冲刷着鼻腔，将那股腐烂的甜腥与血气彻底驱散。
远处，那些幸存的村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没有喧哗，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目光，敬畏地望着这边。他们跪在地上，对着龙夭夭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磕头，动作虔诚而笨拙。
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的“善举”而欢呼。
可凌清玄知道，怀里的这个人，为了缔造这场“神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安稳地靠在自己怀里。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到他背后的伤口，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目光落在她垂下的左手手腕上。
那道被她自己咬出的伤口，此刻已经不再流血，但翻卷的皮肉与深刻的齿痕依旧触目惊心。伤口周围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他能想象得到，那金色的、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龙血，是如何从这里，如溪流般浇灌了整片土地。
她明明可以只救一两个人，明明可以象征性地做些什么。
可她却选择了最彻底、也最消耗自己的方式。
“傻子。”
凌清-玄自己都未曾发觉，这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溢出时，声音是何等的沙哑与无力。
他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探一探她的鼻息，却在半途停住。他的指尖沾着干涸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之前沾染的灰尘。他犹豫了一下，在自己那身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白衣上，用力地擦了擦，才轻轻地将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纤细的颈侧。
触手一片冰凉。
但那冰凉的皮肤下，还有着微弱却坚韧的脉搏，一下，又一下，顽强地跳动着。
凌清玄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开了半分。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耗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灼痛，将怀中的人轻轻扶正，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他抬起右手，掌心贴在她冰冷的后心。
体内的仙元早已干涸，经脉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些许残存的、混乱的气息。他强行催动心法，试图将这些残余的力量聚集起来。这个过程无异于在一条布满裂痕的河道上强行蓄水，每一丝仙元的调动，都让他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一缕比萤火还要微弱的、纯白色的仙力，从他掌心缓缓渗出，渡入龙夭夭的体内。
这股力量太过微薄，对于龙夭夭那如同巨龙般的身躯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是他此刻能给的全部。
纯白的仙力，带着凌清玄独有的清冷与纯净，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经脉。然而，刚一进入，就仿佛闯入了一片狂暴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海洋。那属于始龙血脉的力量，即便在主人昏迷之时，依旧霸道、骄傲，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气息。
凌清玄的仙力，在这片金色海洋面前，渺小得像一叶随时会被倾覆的扁舟。
他不敢深入，只能控制着这缕仙力，停留在她经脉的入口处，像一个笨拙的守护者，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光，为这片狂暴的海洋带来一丝安宁与秩序。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但他只能这么做。
时间，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流淌。
风吹过草地，带来花叶的簌簌声，也带来了远处村民们压抑的、断断续以及的啜泣与祈祷。
“……女神大人，定会平安无事……”
“……是我们……是我们拖累了女神大人……”
凌清玄听着这些声音，目光再次落回怀中少女的脸上。
他看到，在她苍白的眉心，有一层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正在缓缓流转。那光芒圣洁、温润，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祥和气息。
是功德金光。
他曾在古籍中读到过，唯有身负大气运、行救世之举的圣贤，身上才会凝聚出此等神物。
果然……她果然是不同的。
凌清玄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在这片金光下烟消云散。
她的疯癫，她的乖张，她口中那些恶毒的、毁灭世界的话语，都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一层厚厚的、带刺的伪装。而在那层伪装之下，藏着的，是一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愿意为拯救苍生而流尽鲜血的……赤子之心。
是他之前看得太浅，想得太偏。
他总想着要“纠正”她，要将她引回“正途”，却从未想过，她一直都走在一条比任何人都要艰难、也比任何人都要光明的道路上。
一股混杂着心疼、愧疚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的情绪，在他的胸中发酵。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丝灰尘。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怀中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眉头也微微蹙起，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不耐的嘤咛。
凌清玄的动作一僵，立刻收回了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看着她重新归于平静的睡颜，他那总是清冷如霜雪的眼眸深处，泛起了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和的笑意。
能这样静静地守着她，似乎……也不错。
就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宁静中，一声尖锐的、撕裂空气的破风声，毫无征兆地从天际传来。
那声音凄厉而急促，像是一只濒死的飞鸟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凌清玄猛地抬头。
只见一道血红色的流光，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洞穿云层，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笔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那不是法宝，也不是飞剑。
流光所过之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带着浓郁妖气的血痕，久久不散。
凌清玄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将龙夭夭抱得更紧了些，全身戒备。
血色流光在距离两人十丈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光芒散去，露出的，是一封正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的信笺。信笺通体血红，仿佛是用鲜血浸染而成，上面用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于黑色的妖纹，封住了开口。
一股浓烈的不安与焦灼之意，从那封信笺上，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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