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三天里,林枫和舒婉儿被安置在寨子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石屋内。阿洛娅送来了些南疆特有的、有助于恢复元气和抵御瘴毒的草药,虽然无法根治他们的内伤,但也让状态稳定了不少。
林枫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同时不断揣摩、熟悉那缕空间剑意。他不再尝试大范围的撕裂或穿梭,而是专注于更精微的操控——如何在最小的消耗下,形成最有效的空间褶皱进行防御或偏转;如何感知周围空间的“薄弱点”与“稳定结构”;甚至开始尝试,能否将一丝空间波动,提前蕴藏于剑气之中,使得出剑之时,剑招自带空间属性,更加防不胜防。
这无疑是一条全新的、前人未曾涉足的道路,每一步都需自行摸索,凶险与机遇并存。好几次,他因为操控失误,引得周身空间微微紊乱,差点将自己卷入细小的空间裂缝,幸好及时稳住,但也惊出一身冷汗。然而,每一次险情过后,他对空间之力的理解便更深一分。他背后的【寂灭】剑,那乌黑的剑身上,透明的质感愈发明显,偶尔甚至能看到剑刃边缘有细微的光线扭曲。
舒婉儿则在研究阿洛娅送来的那些巫族草药和一本记载了基础巫文与常见蛊虫的兽皮册。她对南疆这种迥异于中州符道的力量体系充满了好奇。她发现,某些巫文的构型,竟然与她所知的某些古老空间符箓的基纹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让她对符道有了新的思考。她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林枫感悟到的空间波动,以巫文的形式临摹出来,虽然失败居多,但也偶有灵光一闪。
第三日夜晚,当三轮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月亮(南疆特有的天象)升上中天时,整个青冥寨的气氛变得庄重而热烈。
山灵祭,开始了。
寨子中央的广场上,巨大的图腾柱下,燃起了熊熊篝火,火焰并非寻常的橙红色,而是带着一丝幽蓝,那是混合了特殊香料和巫力的灵火。几乎所有青冥部的族人都聚集于此,他们换上了节日盛装,脸上绘制着更加繁复的油彩,围绕着篝火,跳起了古朴、狂野而充满力量的祭祀舞蹈。鼓声、骨铃声、还有某种类似埙的乐器发出的苍凉音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直击灵魂的韵律。
大长老、二长老和战首三位长老,站在图腾柱前,主持祭典。大长老手持那串兽牙念珠,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祭文,声音与整个寨子的守护力场共鸣,引动天上的月光如同水银般洒落,在广场上空汇聚成一片朦胧的光晕。二长老则不断向火中投入各种草药和奇异的粉末,使得火焰变幻出各种形状,时而如巨蟒盘旋,时而如怪鸟展翅。战首则带领着部落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呼喝,挥舞着兵器,展示着力量,祈求山灵的庇护与赐福。
林枫和舒婉儿作为“客人”,被安排在广场边缘观看。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庞大而原始的信仰之力、自然之力以及星辰之力,正在这场祭典中被引动、汇聚。这种力量体系,与中州修士依靠自身修炼沟通天地截然不同,更侧重于与特定地域、祖灵乃至星辰的共鸣。
“很古老……也很强大的仪式。”舒婉儿低声对林枫说道,她的灵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似乎……在沟通某种沉睡的意志。”
林枫点了点头,他的空间感知更能察觉到,祭典的力量正在轻微地影响着周围的空间结构,使得寨子上空那片区域的空间变得异常“坚固”且“活跃”。
当祭典的气氛达到最高潮,三轮明月的光芒也交汇到最亮时,大长老停止了吟唱,银色的瞳孔望向林枫。
“外乡的勇士,时机已至!”他的声音通过巫力放大,传遍整个广场,所有的歌舞和呼喝瞬间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枫身上。
“通往陨星涧的入口,将在祖祠后的坠星崖开启。记住,你只有一夜的时间。黎明之前,无论成败,必须退出!否则,涧内的星煞与诅咒将彻底侵蚀你的神魂,永世沉沦!”
战首走上前,将一个兽皮缝制的水囊和一个用不知名黑色木头雕刻的、形似乌鸦的哨子递给林枫:“这是清心泉,可暂时抵御涧内部分瘴气幻象。这是渡鸦哨,若遇生死危机,吹响它,或可为你指引一线生机,但机会只有一次,慎用!”
林枫接过两物,能感受到水囊中液体的清凉宁神之力,以及那木哨中蕴含的一丝微弱的、与这片山林相连的灵性。他郑重收好,对三位长老和阿洛娅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目含担忧的舒婉儿。
“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背负冰棺,身形一闪,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向着寨子后方的坠星崖疾驰而去。
坠星崖位于青冥寨后方的一座孤峰之巅,地势险峻。当林枫抵达时,只见崖顶平台中央,空间正在微微扭曲,一个直径约丈许的、内部旋转着点点星辉与深紫色雾气的不规则光洞已然成型。这就是陨星涧的入口!一股混杂着星辰之力、浓烈瘴气、以及某种令人不安的衰败与诅咒气息,从洞内扑面而来。
没有犹豫,林枫一步踏入了光洞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但比之前的虚空遁影更加猛烈和混乱。仿佛穿过了一条由破碎星辰和扭曲光线构成的混乱通道。
当双脚再次踏上实地时,林枫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陨星涧!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一片永恒的、如同凝固了的暗紫色夜幕,点缀着无数或明或暗、却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但这些星辰的光芒并非纯净,而是带着各种诡异的色泽,并且许多星辰的轨迹是断裂、扭曲的,如同破碎的镜片镶嵌在天幕上。
脚下的大地是暗红色的,布满了坑洼与裂痕,仿佛被无数流星撞击过。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腐烂味道的瘴气,视线严重受阻。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肉眼可见一道道细微的、扭曲的空间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在四周随机出现又消失,散发出切割一切的危险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各种无法形容的、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嘶吼与低语,仿佛有无数怨魂被囚禁于此。
这里的重力也似乎与外界不同,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飘若羽,让人难以适应。
林枫立刻感觉到,背后的冰棺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其中的赤焰残火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与不安。他连忙运转寂灭剑意,在冰棺周围布下一层薄薄的空间隔绝层,抵御外界侵蚀。
他尝试将神识扩散出去,却发现这里的空间极其粘稠,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百丈,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杂乱无比,充满了扭曲的空间回波和干扰。
“果然是一处绝险之地……”林枫心中凛然。他必须尽快找到所谓的“祖鸟之翎”,然后离开。
他回忆起大长老模糊的描述,祖鸟之翎似乎遗落在涧内一处被称为“古翎台”的地方,那里是上古祖鸟坠落、翎羽散落之地,也是星辰之力与诅咒最为集中的区域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避开那些随机出现的空间裂痕,同时运转空间剑意,感知着周围空间的流动,寻找着相对安全的路径和可能存在的线索。
没走多远,前方一片扭曲的、如同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刀刃在切割。而在那片区域中心,一块半埋在暗红色土壤中的、闪烁着黯淡银光的不规则金属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星辰之力。
林枫眼神一凝。这碎片的气息,与他当初在玄天宗地脉裂缝中,透过空间裂隙惊鸿一瞥到的异域战场上的某些残骸,有几分相似!
他谨慎地靠近,试图用空间剑意去触碰、感知那碎片。
就在他的空间波动接触到碎片的刹那——
“嗡!”
碎片猛地一震,一股混乱而暴戾的星辰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空间联系,猛地冲入了林枫的识海!
刹那间,林枫眼前景象大变!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的星空中,亲眼目睹了一颗巨大的星辰被某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击中、崩碎、燃烧着坠落的恐怖景象!星辰的哀嚎、毁灭的冲击、以及无数依附于星辰上的生灵瞬间湮灭的绝望……各种负面情绪与破碎的法则信息,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噗!”林枫猝不及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这星辰碎片中残留的意志,远超他的想象!
他急忙固守剑心,寂灭剑意全力运转,试图斩断这意志冲击!然而,那冲击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的神识!
危急关头,林枫福至心灵,不再去“对抗”或“斩断”,而是引导着那缕空间剑意,在自己的识海内部,巧妙地开辟出了一个微型的、独立的意识空间,将那股混乱的星辰意志暂时“装”了进去!
如同将洪水引入提前挖好的泄洪渠!虽然无法完全化解,却瞬间缓解了主意识海的危机!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林枫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剑,并非攻击实物,而是对着前方那片扭曲力场与星辰碎片所在的空间结构,凌空划出了一道玄奥的轨迹!
“寂灭新生·剑刻虚空!”
一道细微的、透明的、却仿佛蕴含着空间生灭至理的剑痕,如同雕刻般,印在了那片不稳定的空间之上!
剑痕落下的瞬间,那片区域剧烈波动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稳定了下来!虽然只是暂时的,但那股混乱的切割力场却骤然消失!连那块星辰碎片散发的暴戾意志,似乎也被这蕴含秩序意味的空间剑痕所压制,变得温顺了许多!
林枫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这无意中创出的、能够短暂“固化”不稳定空间的一剑,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这不是破坏,而是……定义!以自身剑意,暂时定义一小片空间的“稳定”状态!
虽然消耗巨大,且范围极小,持续时间也短,但这无疑代表着他空间剑意的运用,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走上前,小心地拾起那块暂时被压制的星辰碎片。碎片入手冰凉沉重,其中蕴含的精纯却混乱的星辰之力,对他感悟空间亦有裨益。
将碎片收起,林枫望向陨星涧更深处,目光更加坚定。
古翎台,祖鸟之翎,我来了!
而这陨星涧,这片充斥着破碎星辰与扭曲空间的诡域,正是磨砺他空间剑意的最佳试炼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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