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亮在远处林子里晃动，人影幢幢，至少十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来。
甲出声：“肯定跑这边来了。”
乙道：“看见血迹了，娘的，那残废还挺能扛。”
丙出声：“找到非剥了他的皮。”
是白天村里那伙人。他们缓过劲，追来了。
木念心头一紧，飞快扫了一眼山洞。
洞很浅，根本没地方藏。
柳氏和木柔醒了，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娘、小柔，躲到最里面去，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木念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木念说完，抄起地上那根属于龙湖的、削尖的竹竿给柳氏。
木念迅速从空间拿出来一把无声手枪，为了活命，顾不了那么多了。
木念握着枪站到了洞口另一侧和龙湖一左一右，挡住了入口。
龙湖已站了起来，他左手紧握着那把出鞘的刀。刀身暗沉，在微弱的光线下渗着冷冽的寒芒。
龙湖脸上看不出半点虚弱，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呼吸又轻又稳。
龙湖侧头看了木念一眼，看到她手里紧握的枪。他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这一刻，龙湖和木念不是被迫凑在一起的逃荒陌生男女，而是背靠背迎敌的战友。
“在这儿，山洞。”一声粗嘎吆喝，火把的光照亮洞口。
一个提着柴刀的汉子率先冲过来，满脸凶悍。
他根本没把洞里的人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个白天差点被打死的残废。
他刚踏进来半步，一道乌黑的刀光闪电般劈下。
快，准，狠。
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那汉子的惨叫都只发出半声，手里的柴刀哐当落地，人跟着重重栽倒，脖子上一道红线迅速扩大。
血溅在洞口的石壁上，温热腥气弥漫开。
洞外的人一下子炸了锅，惊怒交加。
甲叫：“他杀了刘老五。”
乙叫：“妈的，一起上，剁了他。”
龙湖一刀劈出，身体晃了一下，伤口显然崩裂了。他眼神扫过洞外骚动的人群。
“下一个。”龙湖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这哪还是那个需要人搀扶的残废？分明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神。
外面的人被镇住了，一时不敢再往前冲。
他们挤在洞口，举着火把和农具，叫骂着，谁也不敢当第一个。
木念紧紧盯着外面，防备有人从侧面摸过来。
对峙只持续了很短时间。
一个头目壮汉推开其他人，他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叉，眼神凶狠地盯住龙湖，出声：
“小子，你狠，我看你能撑多久，流这么多血，老子看你能挥几刀，等抓到你，老子先废了你手脚。”
他这话鼓动了其他人。是啊！对方再狠也就一个人，还伤那么重。
甲叫：“对，耗死他。”
乙叫：“冲进去。”
人群又开始躁动。
龙湖眉头都没动一下。
木念知道不能再等，龙湖是在硬撑。
她开口，声音清亮，压过了外面的嘈杂：
“你们拼死拼活，不就为口吃的吗？”
外面的人一愣，目光转向木念。
火把光下，这姑娘脸脏兮兮的，但眼睛特别亮，看不出害怕。
木念继续道，语速不快：
“为口吃的把命丢这儿，值吗？他刚才那一刀，谁有自信能躲过？就算最后能拿下我们，你们准备再死几个？重伤几个？这荒年受重伤和死有何区别？”
几句话戳到痛处。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气势一下子弱了。
他们就是饿疯了的农民，不是亡命徒。
那头目脸色难看道：“少他妈废话，把粮食交出来。”
“我们要有粮食，还用躲在这破山洞？”木念嗤笑一声道，“不过……”
木念话锋一转：
“就这点肉干，是我们最后的口粮。拿去，够你们一人分一口。然后，滚。”
木念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狼肉干。她用力将布包扔出去，落在那些人脚前
肉干的味道飘散开，饿极了的人对食物味道最敏感。
好几道目光死死盯住那几块肉干，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头目眼神挣扎了一下，看看地上死透的同伙，看看洞口面无表情、持刀而立的龙湖，又看看那诱人的肉干。
为几口不知道有没有的粮食，再赔上人的命，确实不值。
那头目弯腰捡起布包，恶狠狠地瞪了洞里一眼道：“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群人拿着那点肉干，拖着尸体，骂骂咧咧地走了，火把的光亮逐渐消失在林子里。
直到彻底听不见动静，龙湖身体一颤，刀尖拄地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冷汗涔涔，唇色白得吓人。
“龙大哥。”木柔惊呼。
木念一步上前扶住龙湖的胳膊，他腰间的包扎处又渗出血来了。
“先坐下。”木念让龙湖慢慢靠着石壁滑坐在地。
柳氏赶紧把水囊递过来。
木念接过，喂到龙湖嘴边。这次他没拒绝，喝了好几口灵泉水。
龙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洞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刚才那一下，实在太险了。
“姐……他们会不会再回来？”木柔小声问，还在发抖。
“短时间内不会。”木念道，“那点肉干至少能让他们脑子清醒点。”
龙湖那狠绝的一刀，足够震慑住那些乌合之众。
木念低头用灵泉水清理龙湖的伤口，血暂时止住了，情况不好。灵泉效果虽好，也架不住他这样反复折腾。
必须尽快找个安全地方让龙湖好好养伤。
龙湖睁开眼，看着木念。他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最后都沉淀成一种深沉的晦暗。
“谢谢。”龙湖哑声说。谢她刚才出面周旋，也谢她此刻的照顾。
“谢什么？”木念头也没抬，继续处理伤口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木念顿了顿，随口问：“那些人，不是普通流民。冲你来的？”
龙湖沉默了一下，才道：“不全是，他们确实饿急了，里面混了别的人。”
木念问：“别的人？”
“手法更利落，想要我的命。”龙湖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木念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木念没再追问，只是说：“还能走吗？这里不能待了。”
天快亮了，谁也不知道那伙人会不会反悔，或者引来别的麻烦。
龙湖试着动了动，摇头道：“得歇会儿。”
龙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木念看了看洞外微亮天色，出声：“娘、小柔，我们天一亮就出发。”
木念拿出最后一点肉干，分给娘、妹妹。轮到龙湖时，她多给了他一块。
龙湖看了木念一眼，没说话，接过去慢慢嚼着。
木念坐到龙湖旁边，也啃着手里硬邦邦的肉干。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
“你那刀，很快。”木念低声说。
龙湖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以前当过几年兵。”他给个模糊解释。
“哦。”木念应了一声。
过了会儿，木念自言自语：听说北边乱得很。
龙湖眼神微动，没接话。
木念也不再说话，默默吃完肉干。
天光渐渐放亮，洞里的景物清晰起来。
木念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龙湖开口，声音很低，只有木念能听见：“往北走，别走官道，尽量绕开城镇和军营。”
木念动作一顿，看向龙湖。
龙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出声：“信我。”
木念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木念伸出手道：“能走了吗？”
龙湖看着木念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手握住了。
木念一用力，将龙湖拉起来。他的手掌很大，指腹有厚厚的茧，冰凉一片，异常有力。
两人手一触即分。
木念转身去扶柳氏。
龙湖看着木念的背影，慢慢握紧了刚才触碰过她的那只手，眼神沉静如深潭。
洞口透进的晨光里，四人互相搀扶着，再次踏上向北的路。
只是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木念摸了摸空间里半块兵符。
北边，打仗，军营。
木念捡来的这个残废美男，身上秘密恐怕比她想的更深，也更危险。
正如木念所说，现在她自己和龙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是麻烦，也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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