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胭脂铺后院的竹帘，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木念正俯身检查新制的胭脂，指尖轻点着瓷盒中的色泽。
“这一批的朱砂色似乎比上回更匀净了。”她对着身旁的苏九说道。
苏九笑着应声：“是夫人调配的方子好，加了那一味珍珠粉，色泽确实更显娇嫩。”
正说着，轮椅的轱辘声由远及近。龙湖推着轮椅来到廊下，晨光映照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夫人。”他轻声唤道，从怀中取出一个铁盒，“今早老周带着人在清理河渠时，在碎石堆里发现的。”
木念接过铁盒，入手沉甸甸的。盒子不过巴掌大小，锈迹斑斑，唯有锁孔处透着新痕，似是最近被人动过。
“这是？”她细细端详着铁盒表面的纹路。
龙湖轻咳一声，解释道：“老周差点当成废铁扔了。我瞧着像是前朝的工艺，就让他送来了。”
木念取下发间的银簪，轻轻探入锁孔。只听“咔哒”一声，盒盖应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这是……”她小心地展开羊皮纸，一幅精细的陵墓布局图呈现在眼前。
龙湖推动轮椅靠近些，倾身细看，出声：“前朝废太子的阴陵？难怪刺史这些时日总在河对岸巡视。”
木念指尖轻轻划过图纸上标注，出声：“这位置……离咱们新建的粮仓不远。”
正说着，老周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额上还带着汗珠，出声：“夫人，刺史府的人又在河对岸转悠了，还带着丈量的工具。”
木念神色不变，将图纸缓缓卷起道：“让他们看便是。阿蛮，去把仓库里新收的稻米装车，今日该给新来的流民分发口粮了。”
龙湖转动轮椅，与她并肩往外走，出声：“刺史若是知道我们得了这张图……”
“他知道了又如何？”木念轻笑一声，阳光洒在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如今这江北地界，是谁说了算，他心里清楚。”
院门外，初夏的阳光正好，洒在新建的青瓦白墙上。
几个妇人坐在门前纺线，说说笑笑。
孩童们在新修整的街道上追逐嬉戏。
见木念出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女侯安好。”
木念微微颔首，推着龙湖来到已经装好粮米的马车前。阿蛮正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将最后一袋米搬上车。
“今日要发多少户？”木念问道。
“回夫人，新来的流民共三十七户，每户按您定的规矩，先发三日的口粮。”阿蛮利落地回话。
木念点点头，亲手将第一袋米交到等候多时的流民代表手中。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双手微微发颤。
“多谢女侯！”老农激动得就要跪下。
木念伸手扶住，出声：“老人家不必多礼。今年风调雨顺，秋收时节，大家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龙湖在一旁静静看着，阳光落在他肩头，映得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他轻声对木念说：“你总是亲力亲为。”
“要在这江北扎根，自然要让百姓安心。”木念推着他的轮椅，缓缓向新建的水渠走去。
渠水清澈见底，映着蓝天白云。几个半大的少年正蹲在渠边，用树枝在沙地上练习写字。
“你教他们识字？”龙湖有些意外道。
木念弯腰，替一个孩子纠正握树枝的姿势：“总不能一直做睁眼瞎。日后咱们江北，要人人能读会写。”
那少年抬起头，怯生生地问：“女侯，我写得可对？”
木念仔细看了看沙地上的字迹，温和地说：“‘江’字这一笔要再长些。不过你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好了。”
少年腼腆地笑了，继续专注地练习。
回程时，夕阳已经西斜。胭脂铺后院飘来阵阵饭菜香，苏九正在石桌上摆碗筷。
“今日做了夫人爱吃的清蒸鱼。”苏九笑着招呼。
用罢晚饭，木念在灯下重新展开那张陵墓图仔细研究。龙湖在一旁翻阅着今日的账册，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这陵墓的位置……”木念抬头道，“正好在我们要修的那条官道上。”
龙湖放下账册：“可要改道？”
“不必。”木念指尖轻点图纸，“前朝旧墓，正好清理了，免得日后麻烦。倒是这图纸上标注的几处机关，需要仔细研究。”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窗外蛙声阵阵，夏夜宁静而漫长。
龙湖低咳起来，脸色愈发苍白。木念起身取来灵泉水，递到他唇边。
“明日让周大夫再来看看。”她皱眉道。
“老毛病了。”龙湖饮下水，抬眼时眸光清亮，“倒是你，连日操劳，该早些歇息。”
木念却不接话，只是仔细端详他的面色：“你的咳疾这些日子反复得厉害，明日我亲自去采些枇杷叶。”
“何必亲自去？让下人去便是。”
“枇杷叶要选向阳枝头最嫩的那几片，他们未必认得准。”木念执意道。
龙湖望着她坚定的神色，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总是劳你费心。”
夜深人静时，木念将铁盒收进柜中。那张陵墓图被她单独收起，与明日要用的工程图纸放在一处。
窗外，新月如钩。江北的夏夜，宁静中透着勃勃生机。
“夫人。”龙湖忽然在身后唤她。
木念回头，见他推着轮椅来到门边，出声：“怎么了？”
“今日老周还说，在河渠旁发现了几株野生的药草，长势很好。”他轻声说道，“明日我陪你去采枇杷叶，顺道去看看。”
木念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好。”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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