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村庄暂时恢复了宁静。
幸存的村民们在关羽的指挥下,扑灭余火,收殓亲人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悲伤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自发地聚集在村庄中央的空地上,点燃了几堆篝火,驱散着夜的寒意与恐惧。
关羽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青龙偃月刀倚在身侧,火光映照着他威严的面庞和那标志性的长髯,宛如一尊守护神。
村民们敬畏地围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安全感。
林凡的意识投影安静地悬浮在关羽身后,观察着这一切。
而在篝火光芒与阴影的交界处,巴斯特独自一人坐着。
他摘下了那一直覆盖着脸庞的黄金胡狼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带着几道浅淡疤痕的脸庞。
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的死寂,而是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光芒,怔怔地跳动的火焰,仿佛那火焰中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他的内心。那柄染血的弧形兵刃,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气氛有些沉默,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啜泣声。
良久,关羽将目光从篝火上移开,看向阴影中的巴斯特,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寂静:
“阁下之前所言,‘守护亦是忠诚的一种’,关某深以为然。”
巴斯特抬起头,看向关羽,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冰冷的表面。
关羽继续道,语气平和,带着一种探讨的意味:
“然,关某有一事不明。阁下既秉持‘绝对服从’之道,视任务效率为优先,为何最终……选择了出手?而且,救的是与任务看似无关的异域平民?”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直播间观众,以及林凡心中最大的疑问。无数目光聚焦在巴斯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巴斯特的嘴唇抿紧,视线再次落回篝火,仿佛陷入了某种挣扎。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他内心的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用一种比平时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开口,仿佛每一个字都从沉重的过往中艰难捞出:
“我……出生在尼罗河畔一个普通的家庭。”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忆感,与他之前冰冷的刺客形象判若两人。
“不是贵族,不是祭司,只是万千普通埃及孩子中的一个。
我们敬畏法老,如同敬畏天上的太阳。我们相信,服从神的旨意,服从法老的命令,就能让尼罗河按时泛滥,让土地丰收,让家人平安。”
他顿了顿,手指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后来,战乱来了。
北方的赫梯人,西方的利比亚人……村庄被焚毁,亲人流离失所。
我亲眼看见……看见邻居家的小女孩,她叫娜芙蒂蒂,只有六岁,笑起来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她和她母亲,没能逃出来……”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虽然极力控制,但那瞬间的痛苦是如此真实,穿透了时空,击中了许多人的心。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安静了许多。
“从那时起,我明白,个人的力量在战争面前,渺小如沙。
想要守护什么,就必须拥有力量,必须依附于更强大的意志。
我拼了命地训练,加入了军队,因为表现‘出色’,被选入了法老的禁卫军,最终,成为了‘巴斯特’——隐藏在阴影中,只为法老一人存在的利刃。”
他抬起头,看向关羽,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迷茫,有痛苦,也有一丝寻求答案的渴望。
“我的教官告诉我,摒弃一切个人情感,才能成为最完美的武器。法老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法老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深信不疑,并且……一直做得很好。直到……卡迭石之战。”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片决定命运的战场。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役。我们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我接到了命令,掩护法老和主力部队撤退,必要时……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自己,以及……被赫梯人追击、无法及时撤离的……一部分伤兵和随军平民。”
篝火旁,一片死寂。连远处的啜泣声都仿佛停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这个来自古老埃及的亡魂,讲述他生前最后的抉择。
“我执行了命令。”巴斯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漠的风。
“我带着少量精锐,断后,狙击追兵。我们杀了很多敌人,也……眼睁睁看着那些跟不上队伍的伤兵和平民,被赫梯人的战车碾过,被长矛刺穿……
我听到他们的惨叫,求援……但我没有动。
因为命令是‘掩护主力’,‘必要时牺牲一切’。”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我以为我做到了‘绝对忠诚’。我完成了任务,法老安全撤离了。
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力竭而亡。我成为了埃及的英雄,被铭记,被召唤至此。”
“可是……可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千年的痛苦和自我拷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成为英灵后,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不是法老赞赏的目光,不是战斗的荣耀,而是那些被我‘合理’放弃的伤兵临死前绝望的眼神?!
是那个叫娜芙蒂蒂的小女孩在火海中哭泣的脸?!我守护了法老,守护了所谓的‘大局’,可我……我到底守护了什么?!”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痛苦的火焰。
这个一直以冷酷面具示人的暗影守卫,此刻终于撕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挣扎与伤痕。
篝火旁,落针可闻。
村民们听不懂他的语言,却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默默低下了头。
林凡的意识体震撼地看着巴斯特,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埃及英灵身上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死寂与矛盾。
他的“绝对忠诚”背后,是无数被牺牲的个体,是他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关于“守护”的创伤。
关羽静静地听着,丹凤眼中没有评判,只有深沉的悲悯与理解。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巴斯特面前,两人隔着篝火对视。
“阁下之苦,关某虽未亲历,却能体会一二。”
关羽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忠诚之道,确有不同。忠于君上,是为臣之本分;忠于信念,是为人之根本。
然,若君命与信念相悖,若‘大局’与‘苍生’冲突,又当如何?”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巴斯特的灵魂深处:
“今日阁下出手,救那母子,屠那些兵卒,非为命令,非为效率,乃是出于本心,出于那份被压抑了太久、对无辜弱小不忍见其罹难的良知!”
“这,便是你之‘心’对‘绝对服从’的反抗!是你巴斯特,作为一个‘人’,而非一件‘武器’,最真实的抉择!”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巴斯特的耳边,也炸响在所有聆听者的心中!
巴斯特浑身剧震,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关羽。
他一直试图用“清理障碍”来麻痹自己,解释自己的行为,却被关羽一语道破了真相!
是啊,他出手,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效率,只是因为……他看不下去了!
那母亲的绝望,那士兵的狞笑,与他记忆中那些被放弃的伤兵、那个葬身火海的小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无法再像生前那样,冷酷地转过身,用“服从命令”来安慰自己!
他的“绝对忠诚”的壁垒,在关羽那直指本心的言语下,轰然崩塌!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这个以冷酷着称的暗影守卫眼中滑落。
他没有擦拭,只是任由它们流淌,仿佛要冲刷掉千年的尘埃与痛苦。
他看着关羽,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明悟:
“我……我一直以为,我生前的选择是错的,我辜负了那些死去的人……我拼命地用‘绝对忠诚’来惩罚自己,束缚自己……我以为那样就能赎罪……”
“直到今天……直到你告诉我……我出手,是出于本心,是出于良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千年的郁结尽数吐出,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如同宣誓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巴斯特,在此立誓。”
“从今往后,我的忠诚,不再仅仅献给法老,献给命令。”
“我的刀,将首先为守护弱小、扞卫良知而挥动!”
“此志,天地共鉴,日月同证!”
话音落下,他周身那原本冰冷幽暗的气息,仿佛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多了一丝温度,多了一份坚定。
那一直笼罩着他的、源自内心冲突的阴霾,似乎被这道誓言驱散了不少。
关羽看着他,丹凤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巴斯特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巴斯特微微一愣,却并未躲闪)。
“善!”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当明心见性,择善固执!”
“阁下能破心中之贼,立守护之志,关某佩服!”
两人相视,虽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时代,但在此刻,在这篝火旁,因为对“忠诚”与“守护”的共同理解,达到了一种精神的共鸣与契合。
直播间的弹幕,早已被无数的“泪目”、“感动”、“致敬”刷屏。这一幕,超越了国籍与文明,触动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林凡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力量。
他知道,这次试炼,无论结果如何,其真正的价值,已经在这篝火旁,得到了最美的体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天命擂台:我携四十九英灵守国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