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窗户上。
林小鱼把那张写着“相思子”的纸条，慢慢的折成一个小方块，然后凑到烛火边。
纸角在火焰里卷起来，变黑，最后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她吹灭了蜡烛。
屋子里一下子黑了，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侧脸看起来很冷。
第二天一早，镇北侯府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陆沉病倒了。
府医提着药箱进进出出，每次出来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管家不停的摇头叹气。
他开的药方一张比一张贵，三百年的人参、雪顶的灵芝，跟不要钱一样往侯府里送。
熬出来的药汁黑的像墨，那股浓的化不开的苦味，好像能飘出好几个院子，说明主人的病有多重。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声音比蚊子还小。
整个侯府里又闷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而林小鱼，则彻底成了另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待在小厨房，眼睛里有光的小厨娘。
她看起来惊慌失措，整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乱跑。
京城有名的大药铺百草堂，这几天见得最多的贵客，就是镇北侯夫人。
她总是来去匆匆，一进门就跑去柜台，一把抓住老大夫的手，声音沙哑，眼圈红的吓人。
“王大夫，求求您，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多少银子都行，只要能救我家侯爷的命！”
她把一沓沓厚厚的银票拍在柜台上，那“啪”的一声响。
她买走了店里很贵的一支镇店之宝——百年老山参，走的时候，脚步都站不稳，背影看着很单薄。
京郊香火很旺的普陀寺，也迎来了这位着急的夫人。
她成了一个无助的妇人。
她在冰冷的蒲团上跪了整整一个上午，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地砖，一句话也不说。
冰冷的感觉从膝盖传到全身，但她好像没感觉。
别的香客只看到她单薄的背影在发抖，好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了神佛。
从寺庙出来时，她眼睛肿的像桃子，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被翠儿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拽的上了马车。
翠儿是真急。她天天哭，看着自家夫人一天比一天瘦，侯爷的病又不见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夫人，您好歹吃点东西吧，您要是也倒下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翠儿端着一碗参鸡粥，哭着劝她。
林小鱼接过粥碗，呆呆的喝了两口就推开了，看着窗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这些场景，原封不动的通过很多人的眼睛和耳朵，传到了三皇子萧景琰的府里。
书房内，龙涎香的烟气飘着。
三皇子正在练字，落笔很稳，非常专注。
他的幕僚钱师爷躬身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殿下，成了。”钱师爷压低声音，但话里全是兴奋，“那碗补品，看来是起作用了。陆沉已经起不来床，太医都没办法。林小鱼彻底乱了，这两天不是找医生就是拜佛，人都快疯了。”
三皇子手里的笔停了一下，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
他不在乎的放下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一个边关来的野丫头，能懂什么。男人一倒，她就知道哭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高不高兴，但眼底却闪过一丝看不起，“陆沉啊陆沉，你在战场上再厉害，还不是要栽在女人身上。我倒是有点期待，等他死了，这位标致的侯夫人，会不会来求我保护呢？”
“殿下英明。”钱师爷连忙拍马屁，“那我们接下来，要不要再加点料，比如……安排人去侯府探病，看看情况？”
“不用。”
三皇子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看着猎物在痛苦里挣扎才有意思。她越是乱，就越容易出错。我们就这么看着，让她求遍神佛，花光家产，最后眼睁睁看着陆沉咽下最后一口气。到那时候，她的痛苦，才好看。”
他放下茶杯，重新拿起笔，在刚才那个墨点上，顺势画了一笔，整个字的感觉反而更完整了。
“让他们再乱些吧，我……等着听好消息。”
……
夜深了。
镇北侯府的主卧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
林小鱼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热毛巾敷眼睛。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旁边的小碟子里，还放着一块切开的生姜，能闻到一股辣味。
陆沉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脸色在灯下有点白，但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
他悄悄走到林小鱼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沾了沾清水，动作很轻的帮她擦着眼角被姜汁辣出的红印。
“还疼吗？”他问，声音里全是心疼。
“还行，就是有点费姜。”
林小鱼闭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嘴角却笑了，“明天得让管家多买点回来，不然眼睛都不够肿的。”
陆沉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放下毛巾，顺势蹲下，轻轻卷起她的裤腿。
膝盖上一片青紫，在白皮肤上特别显眼。
他伸出温热的大手，盖在上面，用指肚轻轻的、慢慢的揉着，想把那片瘀青揉开。
“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才辛苦。”林小鱼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伸手摸上他的脸，“天天躺在床上装死，饭都不能好好吃，还要听着外面人说你快不行了，憋坏了吧，我的陆大将军？”
“还好。”陆沉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双恢复了机灵的眼睛，嘴角弯了弯，“府医开的药方不错，闻着挺提神。只是……”
他握住她摸着自己脸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我的鱼儿演得太好，我差点都信了，听着你在外面哭，心里不好受。”
两人对视一笑，白天那种压抑的气氛全没了。
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他们是卸下了所有伪装，可以彼此信任的伙伴。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陆沉收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接下来，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林小鱼点点头，她从妆匣的暗格里，拿出一张很精致的帖子。
那是福慧长公主府上派人送来的，请她三天后过府赏菊。
她把帖子递给陆沉。
“三天后，就是好时机。”
林小鱼的眼神很亮，里面没有了白天的慌乱，只有算计和一股狠劲，“我要送一份大礼，给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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