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小鱼让管家备好车马去西山。她只带了翠儿和几个嘴严的婆子，心里憋着一口气，要去京郊挖出水来，堵上那些人的嘴。
车还没出府，陆沉骑马冲了回来。他翻身下马，步子很快，身上的盔甲还带着寒气，头盔下的脸庞紧绷着。
“出事了。”陆沉拦在车前，脸色很阴沉。
半个时辰后，书房里气氛很压抑。窗外是晴天，屋里却让人透不过气。
“河北道大灾，八百里加急昨夜入京。”陆沉的声音很低，“旱情比想的严重，清河、广平两县已经出现流民，都往京城来了。今天早朝，为这事吵翻了天。”
林小鱼端茶的手一颤，热水溅到手上也没感觉。河北，清河县……她想起了清河县干涸的河床，乡亲们饥渴的脸，还有孩子们哭不出眼泪的眼睛。
“朝堂上怎么说？”她声音发紧。
“三皇子主张派兵在通州设卡，把流民都拦在京外。太子殿下反对，主张开仓放粮，在京郊施粥。”陆沉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陛下没表态，让户部和兵部先拿出办法。”
林小鱼的指尖冰凉。她清楚“拦在京外”是什么意思。那些饥饿的百姓被军队拦住，没有吃的喝的，最后只会变成一堆白骨。
她猛的站起来，在屋里焦躁的走动。跟真正的天灾比起来，西山挖井的计划根本不算什么了。那些骂她妖孽的流言，此刻让她心里难受极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灾难，那些流言是三皇子放出来的前菜，就是为了阻止太子赈灾，把她和陆沉拖下水。
“陆沉。”她忽然停下，转身看着他，眼里是一种豁出去的神情，“我要进宫见陛下。”
陆沉瞳孔一缩，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现在宫里太危险！”
“我知道危险。”林小鱼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很亮，“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河北的灾情和京城的流言，都是冲我们来的。我躲在府里什么都不做，就真的输了。到时候，脏水泼到你和太子殿下身上，谁也洗不清。”
她抓住陆沉的手，那只手因为主人的情绪而冰冷紧绷。
“他们说我是妖孽，那我就亲自去灾区，把粥棚立起来，把活路送到他们面前。我要让天下人都亲眼看看，我林小鱼是去救人的！”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有力。
陆沉看着她眼里的火光，喉结滚了滚，一个“不”字再也说不出口。他知道拦不住她。这才是他的小鱼。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反手握紧她的手。
“好。”他沉声说，“你去救人，我替你解决所有麻烦。我陪你去。”
一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林小鱼没穿官服，只穿了身旧的素色布裙，头上什么都没戴，在守门禁军惊愕的目光中，直直跪在宫门前的石板上。石板硌得膝盖很疼，但她跪得很直。
消息很快传到金銮殿。皇帝听完内侍的回报，眉头拧了起来。他放下奏折，沉默片刻，声音听不出喜怒。
“让她进来。”
林小鱼跟着太监走进大殿。大殿里飘着龙涎香，两边的官员都看着她，那些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她目不斜视，走到殿中，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个大礼。
“臣妇林氏，叩见陛下。”
大殿里很安静，官员们都看着跪在地上的纤弱身影。
“你在宫门前喧哗，有什么事？”皇帝的声音很有威严。
林小鱼抬起头，额头已经红了一片。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点颤抖，却很清晰。
“臣妇听说河北大旱，流民失所，心里很着急。京城的流言，都是因臣妇而起。臣妇不能因为几句污蔑，就不管百姓死活！”
她挺直背，看着龙椅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臣妇恳请陛下准许，让臣妇亲自去河北灾区，设立粥厂，安抚流民！臣妇在边关时有过应对饥荒的经验，知道怎么用最少的粮食救最多的人。请陛下给臣妇一个机会，去平息流言，为陛下分忧，去救那些百姓！”
她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
“如果臣妇不能缓解灾情，安抚流民，臣妇甘愿领欺君之罪，提头来见。”
满朝文武都很吃惊。几个老臣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女人不要命了。一个女人，竟敢在朝堂上立下军令状，还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三皇子萧景琰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嘴角勾起冷笑。真是个蠢货，自己找死。他正要出列说几句“女子干政”的话，却被皇帝冰冷的目光看得一僵，把话咽了回去。
太子萧景睿一步踏出，撩起衣袍跪在林小鱼身边，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响：“父皇，陆夫人是大仁大义！儿臣愿意为她担保，并统筹粮草，助她赈灾！”
陆沉站在武将最前面，一言不发，但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骨节发白。
龙椅上，皇帝很久没出声。他看着跪在殿中的女人，她身子单薄，跪在那里却很挺拔。他想起了那份抗旱三策，也想起了边关军报里对这位“锦鲤厨娘”的称赞。
那些流言，他也听说了。堵是堵不住的。不如让她自己去证明清白。
“准了。”
皇帝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疲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林小鱼，朕给你这个机会。你即刻启程，去河北清河县。太子萧景睿，你来负责统筹所有赈灾的事，户部和工部全力配合。”
皇帝的目光锐利，转向陆沉。
“镇北侯陆沉。”
“臣在。”陆沉走出队列，单膝跪下，声音洪亮。
“朕命你，派三千精兵，保护好安乐夫人。灾区情况复杂，人心难测，朕不希望她出任何事。”皇帝看着陆沉，话里有话，“林小鱼平安，你就有功。她要是出了事，朕只问你的罪。”
陆沉心里一热，猛的抬头看向皇帝深沉的眼睛，重重叩首：“臣遵旨！臣用性命担保，夫人一定会安然无恙！”
圣旨一下，三皇子的脸色瞬间白了，嘴角的冷笑僵住，表情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父皇不仅同意了林小鱼的请求，还派太子统筹，让陆沉护卫！这等于是给了她一个收买人心、立下大功劳的机会！他设下的局，反而帮了她的大忙！
林小鱼深深叩首，眼眶一下子热了，泪水在里面打转，但她倔强的忍着没有掉下来。
“臣妇，谢陛下隆恩。”
她清楚，从现在开始，她不只是个厨娘，也不只是镇北侯夫人了。她的肩上，是河北无数人的性命，是太子的未来，也是她和三皇子这场豪赌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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