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把背包抱在胸前，低头顶着风往城东‘德仁堂’走。
推门进去时，药童正在碾药。看见苏寒，他丢下碾子就往里跑：师父！苏姐姐来了！
郑老从内室掀帘而出，白须上还沾着药末：寒丫头？这么大雪天...
郑爷爷，我奶奶情况不太好。苏寒直接了当，把茶叶放在茶几上，水肿更厉害了，咳嗽有痰但咳不出，夜里不能平卧。
郑老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示意苏寒坐下，自己则取来脉枕和记录本：详细说说。
苏寒条理清晰地描述了症状、用药情况和饮食变化。
郑老边听边记，眉头越皱越紧。
郑老捋须沉吟：年近九旬，五脏皆衰啊...他起身走向药柜，从最上层取下个小木匣，我这里还有点犀角片，配上茯苓、泽泻、葶苈子，先利水消肿。
药童手脚麻利地开始抓药。
苏寒注意到某些药材是从不同抽屉里取出的，有些甚至贴着红纸，显然是珍贵存货。
郑爷爷，这些...
别问价钱。老人打断她，你本就是我的小徒弟，你忘记了？
苏寒喉头一哽。前世若有这样的医者，奶奶或许不会走得那么痛苦。
郑老亲自称量了几味药，又取出一包预先配好的粉末：这是我自制的开胸顺气散，危急时用温水送服，能缓解喘憋。
他示意苏寒跟到内室，在一个人体模型前停下，我教你几个穴位，回去多给老人家按揉。
苏寒认真记下每个穴位的位置和手法：
天突穴要轻揉，
膻中穴需顺时针推按，
肺俞穴得用掌根按压……
老中医的手温暖干燥，引导着她的手指找到精确的位置。
记住，力道要适中，以病人能承受为度。郑老叮嘱，一天三次，每次一刻钟。
郑爷爷，苏寒终于问出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我奶奶...还能撑多久？
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碾药的声音从外间隐约传来。
郑老走到窗前，望着纷飞的雪花：寒丫头，医者治病不治命。你奶奶年事已高，油尽灯枯是自然之理。他转身时眼中带着慈悲，我能做的，只是让她少些痛苦。
苏寒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她早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期待奇迹。
我明白了。她最终说，谢谢您。
药包沉甸甸的，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郑老坚持不收钱，只收下了那盒龙井：下次来，给我说说你在大学里学的技术。
雪中的返程车比来时更拥挤。
苏寒护着药包缩在车斗角落，回想着郑老教的每个手法。
汽车颠簸着驶过结冰的路面，远处村庄的灯火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前世的无力感与此刻怀中的药包形成鲜明对比。
苏寒紧了紧手臂，药香透过包裹隐隐传来。
或许她无法逆转生死，但至少这一次，她能让奶奶的最后时光少些痛苦。
农用车在村口停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寒跳下车，看见远处老宅窗棂透出的暖光。她深吸一口气，踏着积雪向那盏灯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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