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阳带着满心的雀跃匆匆离去，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却不再是以往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洞。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茶水的余温和那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苏寒在原地静坐了片刻，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带着生气的宁静。
她起身，走进浴室，用温热的水洗去连日来昏睡的疲惫，也仿佛要洗去那些沉重过往留下的尘埃。
换上柔软舒适的居家服，湿漉漉的头发用干毛巾随意包裹着，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许多，连带着思绪也清晰了不少。
走到客厅，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从除夕夜起就被她遗忘在角落的手机上。
过年对于她而言，向来与寻常日子无异，
甚至因为周遭的喜庆氛围而更显孤寂，
所以她习惯性地忽略了所有外界联系。
如今风波暂歇，她想着，或许该看看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重要信息。
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信号接入，
短暂的沉寂之后，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振动，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寒微微蹙眉，解锁屏幕，通知栏里瞬间被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的提示塞满。
她仔细翻看，心中不免有些讶异。
数量最多的，来自弟弟苏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几条短信。
紧随其后的是秦姨和姜叔，各有两通电话和一条简短的拜年信息。
然而，最让她感到意外和需要慎重对待的，是一个显示为“徐老爷子”的未接来电。
徐爷爷亲自打电话给她？
这绝不寻常。
至于其他的，大多是一些工作上有往来的合作伙伴发来的程式化新年祝福，她粗略扫过，便暂时搁置一旁。
几乎没有犹豫，她第一个回拨的，是徐老爷子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仿佛对方一直守在旁边。
“徐爷爷，您好，我是苏寒。给您拜年了！”
她语气恭敬而温和，
“刚看手机，看到有您打来的电话，抱歉现在才给您回电。”
电话那头，徐老爷子洪亮却带着明显急切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寒丫头！你可算回电话了！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除夕晚上晕倒了？严不严重？我找你，结果听说你在周家老宅休养，想着周老哥在那儿，医疗条件也好，就没再好直接打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问话，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苏寒心中微微一暖，如同被冬日里的阳光浅浅地照了一下。
但她同时也清晰地意识到，徐老爷子能如此迅速地得知她晕倒并被接去周家的消息，必然是因为他一直有派人留意着她的动向。
这份“照顾”，固然有关怀，但何尝不也是一种无形的监视？
是为了昏迷的徐天宇，或许，也是为了确保她这个“不稳定因素”不会脱离掌控。
不过，此刻的苏寒，心态已与以往不同。
这些算计与权衡，似乎不再像尖刺一样让她立刻竖起防御。
她语气平稳地回答道：
“徐爷爷，我没事了。可能就是年前工作太忙，精神一直紧绷着，突然一下放松下来，身体有点不适应，就累倒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您别担心。”
听到她声音平稳，不似作伪，徐老爷子才稍稍放心，但依旧叮嘱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跟爷爷说，别见外！”
“嗯，谢谢徐爷爷，我会的。”
苏寒从善如流地应下，然后礼貌地问候，
“也请您代我向徐奶奶问好。”
结束与徐老爷子的通话，苏寒依次给秦姨和姜叔回了电话。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拜年，解释自己前几天在休息没看手机，感谢他们的关心。
秦姨和姜叔的问候朴实而真诚，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来自长辈的、不掺杂太多复杂因素的温暖。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苏辰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听筒里立刻传来苏辰带着浓重哭腔、又惊又喜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你终于回我电话了！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再过两天没消息，我就买票去京城看你了！”
苏寒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小辰，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舒服？”
她晕倒的事情，应该只有周家人知道。
苏辰带着鼻音，急切地解释道：
“姐，除夕夜那天，我想着你自己一个人过年，就想打电话陪你聊聊天，一起守岁。结果电话是正阳哥接的，他说你晕倒了，他把你接回他家照顾了。我担心死了！要不是正阳哥一再保证你没事，只是需要静养，我早就连夜跑过去了！”
原来如此。
是周正阳接的电话。
苏寒握着手机，听着弟弟话语里毫不掩饰的焦急和牵挂，心中那片坚硬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温热的暖流，缓缓地融化开来。
前世的她，渴望亲情而不得，像乞丐一样乞讨着母亲的关注。
而今生，这个世上唯一的弟弟，却是真心实意地在心疼她，担心她。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珍贵。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着安抚的意味：
“小辰，我已经没事了，真的。就是年前工作太忙，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跟你打电话吗？”
她又和苏辰聊了几句家常，叮嘱他在家好好过年，照顾好自己，才在弟弟依依不舍的叮嘱中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苏寒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依稀残存的年节装饰。
虽然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倒，但这个年，似乎与她预想中的冰冷孤独，有了一些不同。
有周家爷孙不计回报的守护，有徐老爷子复杂的关切，有姜叔秦姨朴实的问候，更有弟弟苏辰真挚的牵挂……
这些交织的情感网络，将她从那座自我封闭的孤岛上，轻轻地，往温暖的人间烟火里，又拉近了一点点。
她依然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和未卜的前路，但至少在此刻，她不再感到自己是全然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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