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义踩着积水冲进宿舍楼时，裤脚已经湿得能拧出半盆水。六月的雷阵雨来得比辅导员的点名还突然，他怀里紧紧抱着的纸箱却没沾到半点潮气——这是刚从校门口快递柜取的，寄件人一栏写着“未来的你”，地址是本市一所早就拆迁的老中学。
“守义！借我张纸巾！”李明从302宿舍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咽完的面包。这家伙永远在赶早八的路上，眼下t恤上沾着的蛋黄，和他眼下的黑眼圈倒是相得益彰。
刘守义刚把纸箱放在桌上，就听见阳台传来赵强的惊呼。他探头出去，正看见赵强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航拍图。“你们看，”赵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学校后山那片林子，昨晚突然少了一块。”
雨幕里的后山隐在雾中，看不出异样。但赵强放大的图片里，原本该是茂密树冠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规则的圆形空白，像是被巨人用饼干模具剜走了一块。这违背常识的景象，让刘守义想起刚才快递单上的地址——那所老中学，就坐落在后山脚下。
“别一惊一乍的，”李明擦着嘴角走进来，“说不定是无人机故障拍糊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纸箱上，“谁寄的？还未来的你，搞传销的都比这有创意。”
纸箱是普通的瓦楞纸，却异常沉重。刘守义试着搬了一下，底部突然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他拆开胶带，里面是一摞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用红笔写着“守义亲启”，字迹和他高中时的一模一样。
第一本翻开就是一张合影。五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挤在老中学的校门口，背景里的红砖教学楼斑驳脱落。刘守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照片上的自己比现在清瘦，旁边站着的李明还没戴眼镜，赵强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而最右边的孙浩正搂着林宛如的肩膀，两人的校服袖口别着同款的星星徽章。
“这是……三年前？”李明凑过来看，手指点在照片边缘，“这时候老中学早拆了啊，我们怎么可能在这儿拍照？”
刘守义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宛如的笑脸，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话：“他们要回来了，从时间的缝隙里。”当时只当是垃圾信息，现在笔记本里掉出的一张剪报，让他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剪报是本地晚报的旧闻，标题用黑体字印着：“城郊中学坍塌事故，五名学生失踪，搜救无果。”日期是三年前的6月15日，正是他们高考结束的那天。
“扯淡！”赵强把剪报拍在桌上，“我们明明一起去毕业旅行了，我手机里还有当时的视频！”他说着就要掏手机，却被刘守义按住手腕。
“你再看看这个。”刘守义翻开第二本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公式和符号，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复杂的阵图，中心位置写着“守门人”三个字。他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孙浩总在晚自习时偷偷画类似的图案，林宛如还笑他是不是在研究魔法阵。
阳台的雨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敲打玻璃。赵强最先反应过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站满了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他们的脸隐在帽檐下，手里都举着和照片上同款的星星徽章。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李明的声音发紧，眼镜滑到了鼻尖。
刘守义的目光落在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便签上，是林宛如的字迹：“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失败了。别相信镜子里的倒影，别在午夜三点看手机时间，别让他们拿走你的影子。”
这时，孙浩的电话打了进来。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夹杂着林宛如压抑的哭喊：“守义，救……救我们……他们说要把三年前的债……”
“滋滋——”信号突然中断。刘守义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赵强突然指着刘守义的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的影子……”
刘守义低头看向地面，台灯的光线下，他的影子正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像是被雨水冲刷的墨痕。而墙上的挂钟，分针正跳过午夜三点的刻度，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刘守义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那是孙浩，却又不是孙浩。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袖口上的星星徽章，在黑暗中闪着红光。
“我们来讨债了。”“孙浩”说着，身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更多穿着黑色雨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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