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萝那句“下一次来的可能是军队”的警告,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夜的寒潭,激起的涟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石宽那张坚毅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凝重,他挥退了左右,密室里只剩下他、裴松、沈青萝和杏儿四人。空气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沈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要……转移?”石宽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透着艰难。
大理寺,是天子脚下法度的象征,是他为之奋斗半生的信仰所在。让他承认这里不再安全,无异于让他承认自己的信仰之地已被玷污。
“不是转移,是反客为主。”沈青萝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亮而坚定,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下,魏明月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正通过她的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大人,我们不能逃,逃跑只会让我们陷入更被动的境地。我们需要一个比大理寺更坚固的‘新据点’。”
“更坚固?”裴松皱起了眉,“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宫,还有什么地方比大理寺戒备更森严?”
“有。”沈青萝缓缓吐出两个字,“军营。”
“军营?”石宽和裴松都愣住了。
“没错。”沈青萝的嘴角,勾起了属于魏明月充满了算计的弧度,“孟武将军,不是已经成了我们的盟友吗?他麾下的守备司大营,驻扎在城西,铜墙铁壁,别说温若语的杀手,就算是雍王想派兵强攻,也得掂量掂量‘公然冲击军营’这个罪名。”
“而且,”她继续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谁能想到,我们会将最重要的证人崔亮和赵五,藏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兵痞中间?这叫灯下黑。”
这个提议,大胆,出格,甚至有些疯狂。
但石宽和裴松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却同时迸发出了光芒。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妙!实在是妙啊!”裴松忍不住击节赞叹,“如此一来,不仅能保证证人的绝对安全,还能将孟将军和守备司,与我们这桩案子彻底捆绑在一起。温若语再想动手,就等同于与大理寺和京城卫戍部队为敌!”
“好!”石宽一拍桌案,当机立断,“我这就亲自去见孟武!连夜,就把人转移过去!”
将证人转移的计划敲定之后,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总算暂时挪开了一块。
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却依旧纹丝不动。
裴松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本摊开在桌案上,如同天书一般的黑色账本上。
“可是,沈姑娘,”他面露难色,“就算我们保证了证人的安全,可若是无法破解这本账本,我们依旧是空有宝山而不得其门,无法给他们定下真正的死罪。”
“这个问题,或许,民女有了一些眉目。”沈青萝看着那本账本,缓缓地将魏明月告诉她的足以震动史学界的秘闻,道了出来。
“民女也是幼时,在父亲收藏的一本孤本野史上,偶然见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据那本野史记载,太祖皇帝当年虽然焚毁了‘墨鸦’的所有官方档案,但却保留了一本,由当时负责围剿‘墨鸦’的南衙卫指挥使,私下撰写的办案手记,名为《南衙杂记》。”
“那本手记里,或许,就藏着破解这密文的,唯一线索。”
“《南衙杂记》……”石宽在脑中飞速地搜索着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些印象,此书,好像因为内容过于阴暗血腥,有伤天和,早在先帝年间,就被列为了禁书,封存在了……”
“文渊阁。”沈青萝替他说出了那三个字。
又是文渊阁!
那个存放着帝国所有最高机密的圣地!
石宽和裴松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混杂着激动与凝重的复杂情绪。
他们知道,他们又要去叩开那座,寻常人一生都无法踏足的禁地大门了。
“好。”石宽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天亮之后,我便再入文渊阁!不把那本《南衙杂记》翻出来,我石宽,誓不为人!”
看着石宽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杏儿在一旁听得是热血沸腾,她抓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附和道:“对!不把那个什么‘南瓜杂技’找出来,我们……我们就不吃饭了!”
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瞬间冲淡了密室里那紧张压抑的气氛。
裴松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石宽,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沈青萝更是哭笑不得,她敲了敲杏儿的脑袋:“是《南衙杂记》,不是南瓜杂技!就知道吃!”
“哦哦,《南衙杂记》……”杏儿吐了吐舌头,又飞快地将剩下半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仿佛生怕下一秒,真的就没饭吃了。
这场深夜的密谈,就在这样一种,紧张与荒诞交织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天还未亮。
整个大理寺,便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悄然运作起来。
明面上,一切如常。
但暗地里,两辆毫不起眼的,用来运送囚犯衣物和泔水的封闭式马车,在高远挑选的护卫押送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大理寺的后门,一路朝着城西的守备司大营而去。
车厢里,被堵住嘴巴的崔亮和赵五,正一脸绝望地,感受着这趟未曾预料的“搬家”之旅。
而石宽,则在简单地用过早饭之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带上裴松,备上官轿,再一次,朝着那座,位于皇城中轴线之上的,宏伟而沉默的文渊阁而去。
他知道,他今日要寻找的是一把让所有沉睡的罪恶,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钥匙。
当石宽的官轿,再一次停在文渊阁那朱红色的大门前时,迎接他的,依旧是龙鳞卫那冰冷的面孔,和那须发皆白,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文渊阁大学士,刘希夷。
“石大人,今日,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大学士眯缝着一双老花眼,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门槛上的灰尘,那语气,听上去像是老友间的问候,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刘大学施礼了。”石宽走下官轿,恭敬地行了一礼,“下官今日前来,还是为了那‘盘库’之事。昨日回去整理档案,发现有一批关于前朝的卷宗,似乎与我大理寺的旧档有些出入,故而今日特来,再行核对一番。”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刘大学士“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慢悠悠地直起身,用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石宽一番。
“石大人,真是勤勉啊。”他慢悠悠地说道,“只是,这文渊阁里的东西,都是故纸堆里的陈年旧事,与你们大理寺那些,刀光剑影的案子,怕是没什么干系吧?大人如此频繁地出入此地,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闲话啊。”
他这是在点石宽,也是在警告他。
裴松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正要开口解释。
石宽却抢先一步,笑了。
他上前一步,凑到刘大学士跟前,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刘大学士,您有所不知,下官查的这桩案子,可不一般,它牵扯到的,可是一位早已‘作古’的前朝大人物啊。”
他故意将“作古”二字,咬得极重。
刘大学士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最婆婆上身,从此宫斗第一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