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别墅的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奇异的安宁。
雷电芽衣安静地侧卧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只是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周身若有若无、极不稳定的微弱崩坏能波动,提醒着众人不久前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
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乐识珞正赤着上身趴在那里。
原本还算结实的后背和臂膀,此刻已然被蛛网般密集的暗紫色纹路彻底覆盖,那纹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狰狞地攀附在他的皮肤上,一直蔓延到颈侧,甚至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又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那是高浓度崩坏能侵蚀活体后散发的特有气息。
琪亚娜跪坐在他身边,一双小手正卖力地在他肌肉紧绷的后背上揉按着。她的手法谈不上专业,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次按压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专注。
指尖划过那些刺眼的纹路时,她会不自觉地放轻力道,仿佛怕弄疼了他。
“嗯…左边肩胛骨下面一点,对,就是那儿…酸死了…”乐识珞闭着眼,把脸埋在臂弯里,发出含糊的呻吟,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放松。
“这里吗?活该!谁让你每次都冲那么前!”琪亚娜嘴上抱怨着,手下却依言加重了力道,小心地揉开那块硬邦邦的肌肉,显然,她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冲这么前。
厨房里传来有节奏的“笃笃”声。布洛妮娅系着一条略显宽大的围裙,正站踩着小凳子在料理台前,面无表情地处理着食材。
她手起刀落,胡萝卜和土豆迅速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
然而,她那灰色眼眸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瞥向客厅地板上那个身影。
[…体表崩坏能侵蚀覆盖率预估超过95%,活性读数持续高位震荡…]
[…常规生物体在此状态下,神经末梢应已大面积坏死,伴随多器官衰竭…]
[…但他却只是在抱怨肌肉酸痛…生命体征平稳,甚至…代谢水平异常活跃…]
布洛妮娅手中的刀停顿了一瞬,看着砧板上整齐的食材,又一次陷入沉思。
乐识珞…他表现出来的生理特征,完全颠覆了她所知的生物学乃至崩坏能学基础理论。他到底是什么?
[…这种程度的侵蚀…绝非普通人类所能承受。]
[…他之前提到的‘耐造’…难道并非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陈述事实?]
“食材处理完毕。”布洛妮娅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厨房的寂静,她将切好的菜码放进篮子,然后探出头,望向客厅。
“乐识珞同学,烹饪程序需要你手动执行。布洛妮娅对火候和调味料的量化控制尚未达到最优标准。”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在乐识珞后背那大片狰狞的紫色上停留了一瞬。
“啊…来了来了。”乐识珞闻言,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酸痛缓解了不少。
他随手抓起扔在旁边椅背上的t恤套上,遮住了那身足以让任何医学专家瞠目结舌的“纹身”,走向厨房。
“辛苦啦,布洛妮娅。”他接过篮子,扫了一眼处理得无可挑剔的食材,习惯性地笑了笑。
布洛妮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解开围裙,和走到沙发边坐下的琪亚娜一起,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电视信号果然受到了严重干扰,雪花点时不时闪烁,但勉强能看。所有的频道,无一例外都在播放着关于长空市突发灾难的紧急新闻。
画面摇晃,夹杂着尖叫和爆炸声,主持人面色凝重地报道着“不明病毒爆发”、“大规模骚乱”、“通讯中断”等被模糊处理的真相,背景是浓烟滚滚的城市街景。
“……目前救援力量正全力试图进入市区,但遭遇极大阻碍……呼吁市民保持冷静,寻找安全屋固守待援……”
琪亚娜蜷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睛盯着屏幕,眼神有些放空,显然没太认真看。
布洛妮娅则坐得笔直,灰色眼眸平静地扫过新闻画面,像是在记录和分析数据。
厨房里传来油锅爆香的滋啦声和乐识珞轻快的哼歌声,与电视里传来的末日景象形成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沉默了片刻,布洛妮娅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琪亚娜耳中。
“琪亚娜。”
“嗯?”琪亚娜回过神,歪头看向旁边的三无少女。
布洛妮娅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转向琪亚娜,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但问题却直指核心:
“乐识珞身上的崩坏能侵蚀,视觉评估已达到高危临界值。按照常理,这种状态可持续存活的可能性低于0.01%。你,不担心吗?”
琪亚娜愣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点无奈却又无比笃定的笑容。她甚至俏皮地闭上一只眼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担心?当然担心啊!”
“看到那些紫色的痕迹,我心里会咯噔一下,怕他疼,怕他难受。”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真挚的情感。
但随即,她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还带着点小骄傲:“但是呢,布洛妮娅,我家阿珞的身体,可是异于常人的哦!”
“就像…就像游戏里的隐藏boSS一样,血条厚得离谱,防御力也点满了!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容易倒下的啦!”
她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厨房方向,压低声音说:“而且啊,阿珞他其实超级讨厌被别人当成易碎品一样担心的。他会觉得那样很丢脸,很不自在。当然啦……”
琪亚娜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我的担心是特例!他才不会讨厌呢!反而…嗯…反正就是不一样!”
说完,她用力抱紧了怀里的抱枕,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上那片混乱的世界,轻声补充道:
“我相信他。就像他相信我一定能接住他,把他扔到该去的地方一样。我们就是这样…互相麻烦,又互相支撑着走到现在的。”
布洛妮娅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新闻画面依旧惨烈,但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和身边少女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却让这栋临湖的别墅,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暂时隔绝出了一小片不可思议的安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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