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奥托的通讯影像消失，乐识珞握着通讯器，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胸腔里那股郁结之气盘旋不去，但他深知，此刻对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发泄毫无意义。
琪亚娜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这个老混蛋！太可恶了！阿珞，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乐识珞叹了口气，将通讯器丢到床上，揉了揉眉心，“冲回天命总部再跟他打一场？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就是算准了我们拿他没办法。”
他将耳带式通信器取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它。这里面，现在住进了一个“房客”，一个源自五百年前悲剧的、拥有自我意识的虚拟灵魂。
奥托这一手，堪称恶毒又精妙，将一个烫手山芋兼潜在监视器，硬塞到了他身边。
“那……那这个……卡莲老祖宗……呃，虚拟卡莲的意识……怎么办？”琪亚娜也凑过来，看着那个小小的通信器，脸上满是纠结。
让她对有着卡莲外貌和声音的意识体不管不顾，她也做不到。
乐识珞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先把情况跟“当事人”说清楚。
他可不是奥托那种不把人（哪怕是虚拟人）当人的家伙。
他再次将通信器戴上，轻轻按动开关。
淡蓝色的虚拟护目镜光幕再次展开，那个顶着白色呆毛的q版像素卡莲形象也重新出现，她似乎还在困惑地东张西望，看到乐识珞和琪亚娜后，像素眼睛眨了眨。
乐识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开口说道：“你好，卡莲……女士。或许我该这么称呼你。”
“首先，再次明确一下，这里是五百年后的世界，圣芙蕾雅学院。你所在的这个设备，是我的一套装甲的通讯系统。”
他顿了顿，选择直接切入核心问题，避免后续更多误会：“更重要的是，你需要明白，你并非真正的、历史上那位牺牲的卡莲·卡斯兰娜。”
“你是基于历史数据，在某个虚拟空间中产生的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虚拟人格。明白吗？你的存在形式，和真正的卡莲是不同的。”
他说完，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是震惊？是失落？还是否认？
然而，像素卡莲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的小小像素脑袋歪了歪，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早已接受的淡然：
“嗯，这个啊……我知道的哦。”
而乐识珞和琪亚娜也不惊讶，因为他们还记得“卡莲”。
“我知道我是虚假的，”像素卡莲的语调没有太大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了。周围的一切，人们的对话，事件的走向，都在不断地重复。尤其是……最后那一刻。”
她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略带电子感的轻快。
“我试过很多次，想改变什么，但无论怎么做，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后来……后来就有点麻木了，只是看着，等着下一次循环开始。”
说到这里，像素卡莲的形象在光幕上晃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操作。
她说了声“稍等一下哦”，然后形象短暂模糊、消失了几秒钟。
当她的形象再次清晰稳定时，她的声音不再是仅仅通过骨传导在乐识珞脑中响起，而是变成了从通信器自带的小扬声器里外放出来，虽然依旧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但听起来更清晰了。
“这样就好多了，一直只用那个频段直接对话，对乐识珞先生的负担可能有点大吧？”她体贴地说了一句，然后像素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尽管是像素点构成的，但能感受到那份情绪。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变得真挚起来，“明明知道我只是一个虚拟的、不断重复悲剧的幻影，却还是那么努力地想要帮助我，甚至……打破了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循环。”
她指的是昨天在虚拟历史碎片中，乐识珞和琪亚娜介入，试图改变她被处决结局的那次行动。
“虽然最后还是被强制中断了，但那种有人为了‘我’而努力的感觉……真的很温暖。谢谢你们，乐识珞先生，还有琪亚娜小姐。”
这番真挚的感谢，让乐识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原本准备好的、关于“虚拟与现实”的严肃说明，在对方早已坦然接受自身本质并表达感谢面前，显得有些苍白和多余。
而旁边的琪亚娜，在听完“卡莲”的叙述后，先是怔住，脸上流露出同情和难过的神色，但听到最后的感谢时，她的情绪瞬间转换！
只见她猛地一挺胸，双手叉腰，身体甚至夸张地向后仰了仰，下巴抬得老高，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和自豪的笑容，用洪亮且充满得意的声音说道：
“那——是——当——然！本小姐琪亚娜·卡斯兰娜，向来是人善心美、乐于助人、正义的伙伴！帮助陷入困境的美少女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不用客气啦，卡莲老祖……呃，虚拟卡莲小姐！”
乐识珞：“……”
他看着琪亚娜那副“快夸我快夸我”的得意模样，刚才因为奥托和虚拟卡莲身世而产生的沉重情绪都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语。
他忍不住抬手扶额，吐槽道：“傻猫猫，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是人美心善，还有，你那副样子简直像个开屏的孔雀。
“哼！要你管！”琪亚娜冲他做了个鬼脸，但依旧保持着叉腰挺胸的骄傲姿态。
乐识珞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看向光幕中的像素卡莲，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
“不用谢。既然你现在……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那就先这样吧。”
“有什么需要，或者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可以直接通过这个通讯告诉我。”
像素卡莲的q版形象用力点了点头：“嗯！明白了！我会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再次感谢！”
沟通暂时告一段落，但乐识珞知道，一个更大的、由奥托亲手送来的“麻烦”——或者说，“变量”——已经正式介入了他和琪亚娜的生活。
但未来会因此掀起怎样的波澜，这就无人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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