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是个意外。”
欢竹被严初那灼灼的、写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意外？……”
严初拖长了尾音，眉毛极其富有节奏感地上下挑动了至少三下，明确表示不信。
“那你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是不是那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欢竹轻声重复了一遍，眼底掠过一丝新奇，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倒是个有趣的形容，不过……也算准确。”
对于严初口中时不时冒出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她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觉得颇为贴切。
顿了顿，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笃定的自信，微微扬起下巴：
“不过无妨，我自有办法……拿下苏公子。”
严初看着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默默地、郑重地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对此严初深信不疑——以欢竹的魄力和魅力，拿下苏衔月，绝对是分分钟的事！
“那初初你呢？”
欢竹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落回到眼神依旧清澈且充满八卦的初初身上，
“你和沈大人如今相处得如何了？还有……轩王殿下呢？”
“我？我和他们俩能如何？”
严初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问。
朋友？
啧，自己一厢情愿的成分居多。
欢竹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决定再直接一点，轻声问道：
“沈大人和轩王殿下……初初心里，可有半分喜欢？”
“欢竹！”
严初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慌忙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你这个问题……可是很危险的！”
这幸好是在密闭的马车车厢里，若是在外头，她怕是真要惊得扑上去捂住欢竹的嘴了！
怎么都爱问她这个问题，她真没法解释。
沈淮之……是绝不能喜欢的。
只要一想到原主曾对他做下的那些事，那些刻骨的羞辱与伤害，连她这个“局外人”回想起来都觉得窒息难安。
身为当事人的沈淮之，又要如何真正释怀？
那份沉重的过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靠近他，只会让她被那份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至于轩王殿下……那就更是遥不可及了。
且不说他未来极有可能登上那至高之位，云泥之别，她自认高攀不起。
更重要的是……殿下眼中看到的、心中眷恋的，真的是她吗？
他倾注深情的那个人，是那个他记忆里的“严初”，从来都不是她。
所以，她早已给自己划清了界限，从未敢、也从未允许自己往“喜欢”那个方向踏出半步。
这些无法言说的，像一块块巨石压在心底，无人可诉，也无从说起。
欢竹看着身旁突然沉默下来、陷入沉思的严初，那原本亮晶晶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黯淡。
心头蓦地一软。
她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初初此刻的沉默，并非无情，也非懵懂，
而是一种深藏的、小心翼翼的退缩。
她不是没有心动，而是背负着太多看不见的枷锁。
不敢心动，不敢放任自己去触碰那份可能的美好。
“好啦，不想这些了，”
欢竹终是不忍再追问下去，也明白此刻问不出什么结果。
她不知道初初心底究竟在惧怕什么，只盼着她能卸下心防、勇敢面对自己的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欢竹这句话将严初从纷乱的思绪中轻轻拉了回来。
她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些烦闷都甩掉似的，
随即扬起脸，冲着欢竹绽开一个格外甜润的笑容，刻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没错！情啊爱啊什么的，最是麻烦！只会影响我干饭的速度和心情！”
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果然瞬间驱散了车厢里那点微妙的沉闷。
欢竹也被她这夸张的说法逗得展颜一笑，方才那点担忧暂且搁下。
恰在此时，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钻了进来，
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意融融。
车厢内原本有些昏暗的光线骤然变得明亮，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一切都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洗涤过，显得格外清明而充满希望。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马车很快便缓缓停稳。
车夫在外恭敬禀报：“小姐，郡主，兵部尚书府到了。”
兵部尚书府邸门前，朱漆大门高阔威严，
两侧的石狮凛然矗立，无声彰显着府邸主人的权势与地位。
门房显然早已得了上头吩咐，一见镇远将军府的马车，便立刻躬身迎上，态度恭敬地将严初与欢竹二人引入府内。
穿过几重气派的仪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打理得极精致的花园庭院。
虽已值深秋，院中却不见半分萧瑟，反倒是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显然这里的草木皆是精心培育，许多本不当季的花卉，如芍药、海棠，竟也开得枝繁叶茂，娇艳欲滴。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雅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
整个庭院宛如一个被精心呵护的世外桃源，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张沐瑶早已候在厅前的石径上，见二人身影出现，立刻含笑款步迎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绣缠枝玉兰的襦裙，颜色清雅，衬得她气质愈发温婉如水。
举止落落大方，言谈得体，一颦一笑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很是对严初的胃口。
“沐瑶见过郡主，见过林姐姐。”
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婉动听，
“昨日得知林姐姐今日也能一同前来，沐瑶心中真是欢喜极了。”
礼数周全后，她侧身引路，目光扫过满园芳菲，含笑解释道：
“家父知我素爱侍弄花草，便费心寻了些法子，弄了这么个勉强能四季见着鲜花的小院子。”
“近日这些花儿开得正好，便冒昧邀郡主和林姐姐过来一同赏玩，品茶闲话，还望莫要嫌弃简陋。”
“不嫌弃不嫌弃！”
严初忙不迭地摆手，小脸上绽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欢喜，
“张小姐愿意邀请我们，我和欢竹不知道多开心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用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争奇斗艳的花朵，藏不住那份纯然的喜爱。
一旁的欢竹也微微颔首，仪态优雅地回了一礼，声音清润温和：
“张小姐有心了。今日便叨扰府上，与郡主一同领略这满园秋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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