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军用护卫舰呈品字形将庞大的“方舟号”民用运输舰护在中间，而在旗舰“晨曦号”的舰桥上，凌夜和苏软正并肩而立。
弟弟凌峰，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新鲜出炉的“神农杯”冠军队长，此刻正带着他的精英小队，被派到这次首发的运输舰上，进行所谓的“实习”。
当舰队缓缓驶出空间跃迁通道，出现在K-3星系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K-3星的同步轨道上，密密麻麻地停靠着数不清的民用飞船，小的只有几人座的穿梭艇，大的则是能容纳上百人的中型货船。它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将K-3星的官方港口围得水泄不通。
“晨曦号”舰桥上，凌夜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这么多未经登记的飞船？”
通讯官立刻回答：“报告元帅，这些都是收到迁徙消息后，从附近星系赶来的黑市船商和投机者。他们想趁机高价出售船票，或者低价收购公民们来不及带走的资产。”
凌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赤金色的瞳眸里寒光一闪：“命令K-3星地面防卫部队，立刻清场。所有非法滞留的飞船，警告一次，再不离开，就以危害帝国航道安全罪，就地击沉。”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铁血意味。
“是！”
随着联盟军旗舰的指令下达，几艘护卫舰脱离编队，舰首的能量炮口亮起幽幽的蓝光，如同死神的凝视。那些原本还想讨价还价的黑市飞船，瞬间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地开启跃迁引擎逃离，仿佛慢一秒就会被撕成宇宙尘埃。
清空了航道，“方舟号”才得以缓缓向K-3星的地面空港降落。
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金属锈蚀、劣质燃料、以及人群汗酸的复杂气味，如同一道实质性的浪潮涌了进来。
凌峰站在舷梯的最前方，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空港广场，黑压压的全是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哭喊声，叫骂声，孩子的啼哭声，交织成一片巨大的噪音风暴，猛烈地冲击着耳膜。
广场上临时搭建了无数简陋的帐篷和窝棚，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中，她脚边，一个破旧的玩偶被来往的人踩得不成形状。
这就是统帅部文件中那个“准备就绪，秩序井然”的K--3星？
“我的天……”凯文跟在凌峰身后，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三万，我看十三万都不止吧？”
“不，登记在册的确实是三万两千七百人。”米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手里的终端正飞速闪烁着K-3星的官方数据，但这些数据在眼前的混乱面前显得无比苍白，“但是……空港里滞留的人口，通过热感应初步估算，已经超过了十万。”
“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人？”艾拉不解地问，她已经下意识地皱眉观察人群中那些面色不佳的病患。
“很多是周边小行星带的矿工，或者没有身份信息的流民。”米诺快速地在终端上操作着，“他们听到帝国要免费迁徙公民，就全都涌过来了，想浑水摸鱼。”
凌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方舟号”的运载量是有限的，根本不可能带走所有人。
“队长，我们怎么办？”小队成员们都看向凌峰，等着他拿主意。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按照原计划！”凌峰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米诺，立刻对接空港的身份验证系统，在广场上设立验证通道。只有档案在册的公民，才能进入登舰区。”
“凯文，你带人维持秩序，把通道隔离开。记住，只许进，不许出！”
“是！”
小队立刻行动起来。身份验证通道很快被设立起来，扩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登舰流程和要求。
然而，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船！我们也是帝国的人！”
“我们把所有家当都卖了，就为了等这艘船，你们不能丢下我们！”
“我的孩子病了！求求你们，军爷，让我们上去吧！”
那些没有身份信息的流民，在得知自己无法登船后，情绪瞬间失控，开始疯狂冲击由士兵组成的隔离带。
凯文带着几十名士兵，组成人墙，艰难地抵挡着潮水般的人群。“后退！全部后退！否则我们将使用武力！”
凯文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吼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S级力量，在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却满心绝望的平民时，竟是如此无用。
而在另一边，通过验证的公民队伍也排起了长龙，进展极其缓慢。
“太慢了！”凌峰看着终端上龟速增长的登舰人数，心急如焚。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蹩脚的乐队指挥，面对着一堆失控的乐器，奏出的全是噪音。
“没办法，队长。”负责引导的队员苦着脸汇报，“老人和孩子太多了，很多人还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行动非常不便。”
凌峰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巨大包裹，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眼神怯懦的小孙子。
艾拉想上去帮忙，却被老奶奶警惕地一把推开。“别碰我的东西！这里面是我儿子的遗物！”
队伍中，一个年轻的母亲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滚烫、呼吸微弱的婴儿，急得满头大汗，嘴唇都在发抖，可她前面还有上百人。“求求你们，能让我先过去吗？我的孩子快不行了！他快烧坏了！”她哭着哀求，声音嘶哑。但周围的人都自身难保，麻木地挪动着，谁也顾不上她。
整个空港，彻底变成了一锅充满绝望、混乱和争吵的沸水。
凌峰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他试图用扩音器指挥，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里。他明明在“神农杯”里能指挥舰队打出匪夷所思的战术，可在这里，他连让一条队伍排整齐都做不到。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
同时，在“晨曦号”舰桥上。
苏软和凌夜通过监控画面，将地面空港的混乱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苏软的表情凝重，目光落在了那个被踩扁的玩偶上，心里微微一抽，仿佛看到了末世里相似的场景，“小峰他们快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凌夜拿起通讯器，声音沉稳：“命令地面防卫部队，派出三千兵力增援空港，协助维持秩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他们，除非受到致命攻击，否则不准对平民开火。”
“是，元帅。”
凌夜放下通讯器，看向苏软：“这样只能暂时稳住局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知道。”苏软点头，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屏幕，“问题出在‘人心’。他们长期生活在恐惧和匮乏中，对一切都不信任，又因为虚弱和饥饿而焦躁。不安抚他们，秩序就建立不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抱着发烧婴儿无助哭泣的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凌夜，让凌峰接通我的通讯。”
很快，凌峰那张满是汗水和疲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软软姐！”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
“别急，听我说。”苏软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像一股清泉瞬间注入他焦躁的心，“混乱的根源是效率太低，而效率低的原因是大家体力不支，情绪不稳。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在登舰区入口，设立一个‘神农集团能量补给站’。”苏软说道，“我会让人从‘晨曦号’上送一批物资下去。是一种特制的、加入了‘营养液’的小米蔬菜粥，所有通过身份验证的公民，在上船前，都可以免费领取一碗。”
“营养粥？”凌峰愣了一下。
“对。”苏软点头，眼神清亮，“它能快速补充体力，平复情绪，而且温和易消化。你告诉大家，喝了粥，才有力气登上船，去月壤星开始新生活。”
“可是……这么多人，发粥会不会更乱？来得及吗？”凌峰有些怀疑。
“来得及。”苏软的眼神不容置疑，“你只需要组织好人手，保证分发的秩序。记住，老人、孩子和病人优先。相信我，相信神农集团。”
“另外，”苏软的目光转向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点击实时光幕标注上光标，“让艾拉带着她，立刻通过特殊通道到‘方舟号’的医疗室。我这边会派一个儿科医疗专家过去等她。”
“好！我明白了！”凌峰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挂断通讯，凌夜看向苏软：“你要亲自出手了？”
苏软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总不能看着你弟弟第一次出任务就被一群老弱病残给难住吧？而且，那些人太难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舰桥后方的多功能厨房。“我去准备一下。你让后勤部的人准备好最大型号的保温运输桶，越多越好。”
凌夜看着她的背影，对身旁的副官低声吩咐道：“调派一队亲卫兵，保护苏软顾问的安全。”
副官立正：“是！”
凌夜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娇小却坚定的背影，他的软软，总是这么善良，也总是这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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