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安保人员组成一道脆弱的人墙，用身体抵挡着如同海啸般涌来的全球记者。
“林先生！六万人民币！这是在倾销！这是在破坏市场规则！”
“星宇科技的资金来源是什么？是否有国家资本注入？”
“这个价格，你们的供应链能承受吗？你们的工厂在哪里？”
“请问……”
无数的嘶吼，无数的问题，全部射向舞台中央那个平静站立的年轻人。
场面，彻底失控。
林峰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
没有用扩音器，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全场狂热的声浪，出现一个诡异的停顿。
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贪婪、不可置信而扭曲的脸上，写满急切。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
林峰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也传遍全球数以亿计的直播终端。
“发布会，进入问答环节。”
他话音刚落，台下的记者们再次骚动起来，无数只手高高举起，几乎要戳到天花板。
“但是，”林峰话锋一转，“为了效率，也为了公平，本次问答，只接受线上提问。”
他侧过身，指向身后巨大的屏幕。
“我的同事，会从全球直播流的弹幕中，筛选出被提及次数最多的问题。”
主控室里。
王德发坐在独立的控制台前，面前的屏幕上，是如同星河瀑布般滚动的，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文字洪流。
他编写的加密筛选系统，正以每秒亿万次的运算速度，过滤掉所有谩骂、灌水和无意义的字符。
只留下最核心，最尖锐，最直指人心的问题。
几秒钟后。
发布会现场，巨大的屏幕上，一行由无数弹幕汇聚而成的巨大问题，被投射出来。
字体是鲜红色的。
【6万人民币，星宇科技靠什么盈利？如何支撑后续的研发？你们是慈善家吗？！】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记者都屏住呼吸，将镜头死死对准林峰。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相信答案的问题。
李达康的身体，不自觉地坐得更直。
祁同伟放在膝盖上的手，五指微微收拢。
林峰看着那个问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问得好。”
“首先，我要纠正一个观念。科技的价值，不应该只体现在它高昂的售价上。尤其是，当这项科技，关系到人的尊严，关系到生命的完整时。”
“我们放弃超额的利润，但并不代表我们放弃利润。”
他伸出一根手指。
“六万人民币，这个价格，经过我们最精密的成本核算。它足以覆盖我们的材料、生产、人力以及运营成本，并且，还能保证我们拥有一个健康的，足以支撑企业活下去，并且发展下去的利润率。”
这句话，如同另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每一个医疗器械行业从业者的心上。
它宣告一个事实。
星宇科技，不是在玩火自焚的搞噱头。
他们拥有将成本压缩到极致，并且还能盈利的能力！
这不是价格战。
这是降维打击。
“至于未来的盈利模式……”林峰继续说道，“‘凤凰’计划，是一个开放的生态。今天我们发布的是义肢，但我们掌握的核心，是神经连接技术。”
“未来，我们会开放技术授权，会为有特殊需求的客户提供高端定制服务，会与全球的科研机构、医疗机构展开深度合作。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不是守着一款产品，把它卖出天价。”
他的话，滴水不漏。
既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又清晰地描绘出一幅宏伟的商业蓝图。
屏幕上的问题，刷新了。
第二个问题，更加直接，更加迫切。
【产能有多少？什么时候能买到？预售开了吗？！我已经等不及了！！！】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之前还想质问商业模式的记者，此刻也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眼里只剩下一种渴望。
那是消费者最纯粹的渴望。
京州大学，男生宿舍里。
叫阿哲的独腿男生，死死地抓着室友的胳膊，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快！问啊！什么时候能买！”
汉东省，老旧的居民楼里。
那位失去手臂的前消防员，和他白发的父亲，父子两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连呼吸都忘了。
全球，无数个家庭，无数个饱受残缺之苦的人，在这一刻，都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什么时候？
舞台上，林峰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们的生产基地，一期工程已经建设完成，并且已经进入小批量试生产阶段。”
他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每一个期待的眼神。
“为了回应大家的热情。”
“今晚，零点整。”
“星宇科技官网，将正式开启‘凤凰’系列义肢的全球同步线上预售。”
轰——！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啊啊啊啊！”
一个女记者，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官网！官网地址是什么！”
“我的天！今晚零点！”
“快！打电话回总部！推掉明天头版的所有内容！所有！！”
“手机！我的手机呢！”
现场彻底化作一片狂热的海洋。
无数人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开始搜索“星宇科技”的官网，或者疯狂地打电话，向家人、向朋友、向每一个可能需要这个消息的人，传递这个堪比神谕的福音。
那不再是一场发布会。
那是一场末日狂欢前的极致倒计时。
第一排。
祁同伟几乎在林峰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拿出手机。
他没有看任何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网络安全总队，一级战备。动用一切资源，死保今晚零点星宇官网。服务器，不容有失！”
他很清楚，当林峰说出“全球预售”这四个字时，盯上那台服务器的，将不再是几个跳梁小丑。
而是来自全球的，最顶级的商业间谍，最可怕的网络雇佣兵。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另一侧，李达康没有动。
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预售。
全球预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晚过后，将有数以亿计，甚至十亿计的资金，从全球各地，涌向一个名叫“星宇科技”的账户。
而这个账户，在京州。
这个公司，在京州。
这笔钱，将变成厂房，变成生产线，变成税收，变成无数高端就业岗位。
更重要的是，它将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全球最顶尖的材料学、神经科学、人工智能的人才，统统吸到京州来！
一个全新的，以仿生科技为核心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产业链，即将在他的地盘上，拔地而起。
汉东的京州？
中国的京州？
不。
是世界的京州！
他看向祁同伟，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两人眼中，再无之前的针锋相对。
只剩下一种共同的，被巨大浪潮所裹挟的，混杂着震撼与亢奋的复杂情绪。
牌局，已经结束了。
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坐在原来的牌桌上了。
林峰，这个年轻人，亲手为他们换了一张更大的桌子。
发布会，在一种近乎失控的狂热中，落下帷幕。
林峰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从后台通道离开。
走廊里，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他拐进主控室。
王德发已经收拾好了设备，正站在那里等他。
“林总。”
王德发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是刚刚统计出的后台数据。
“发布会开始到现在，我们官网的全球访问请求，已经过载了三百多次。‘凤凰’义肢这个词条，登上了全球一百七十三个国家和地区的社交媒体热搜第一。”
林峰接过平板，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成功的喜悦。
“今晚零点，才是真正的大考。”
他的声音，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凝重。
“届时，全球的目光，都将聚焦在京州。”
林峰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开始次第亮起。
“今晚过后，这个世界，将再无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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