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婚期前三天的清晨，村口的集市刚散，张仙凤就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回来，“啪”地摔在厨房门口的石板上，水花溅了一地。“宋茜！赶紧出来杀鱼！后天就办喜宴了，这鱼得提前收拾好，别耽误了事儿！”
宋茜刚把院子里的柴火劈完，手上还沾着木屑，听见喊声赶紧跑过来。她看着石板上扭动的草鱼，心里犯了怵——她从小在娘家就没杀过鱼，嫁来陈家三年，也只见过陈老大杀过两次，自己连刀都没碰过。
“娘，我……我没杀过鱼，要不您让爹来杀？”宋茜小声提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你爹去镇上买喜糖了，哪有空！”张仙凤瞪了她一眼，把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扔在她面前，“杀个鱼都不会？你娘没教过你？赶紧的！别磨蹭，这鱼要是不赶紧收拾好，明天就不新鲜了，让刘家吃了笑话！”
宋茜没敢再辩解，捡起菜刀，蹲在石板旁。草鱼还在扭动，尾巴拍打着石板，溅得她裤脚全是水。她深吸一口气，学着陈老大以前杀鱼的样子，伸手去抓鱼鳃，可鱼太滑，刚抓住就挣脱了，还差点把她的手甩到菜刀上。
“你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个没吃过饭的！”张仙凤站在旁边，双手叉腰，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我要是像你这么笨，早就找块地撞死了！”
宋茜的脸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急，再次伸手去抓鱼。这次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抓住了鱼鳃，可鱼挣扎得更厉害，她没站稳，身体往前一倾，手里的菜刀不小心划到了手指。
“嘶——”宋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松开鱼，看着手指上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石板上，染红了溅落的水珠。
张仙凤听见动静，凑过来看了一眼，却没半点心疼，反而皱着眉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杀个鱼还能弄伤手，真是废物！赶紧找块布包一下，别让血滴在鱼上，影响口感！”
宋茜咬着牙，忍着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破旧的布条，胡乱地缠在手指上。布条很快就被血浸透了，红色的血渍透过布条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可她不敢停，只能重新拿起菜刀，继续杀鱼——她知道，要是今天不把鱼收拾好，张仙凤肯定会骂得更凶，说不定还会让她饿肚子。
她笨拙地刮着鱼鳞，鱼鳞溅得满脸都是，有的还钻进了衣领里，又痒又扎。手指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可她还是加快了速度，生怕再被张仙凤骂。
秀红抱着孩子路过厨房，看见宋茜手指上的血布条，还有她满脸的鱼鳞，心里一酸，赶紧走过去：“嫂子，我帮你刮鱼鳞吧，你歇会儿。”
“不用，你看孩子吧，我能行。”宋茜摇了摇头，继续刮鱼鳞，“娘还在旁边看着呢，别让她骂你。”
张仙凤听见她们的对话，又开口了：“秀红你别管她！她自己笨，弄伤手活该！你赶紧去把孩子哄睡，别在这儿添乱！”
秀红不敢再说话，只能抱着孩子走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宋茜一眼，眼里满是心疼。
宋茜终于把两条鱼收拾好了，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了好几层。她站起身，想把鱼放进盆里，却因为蹲得太久，加上失血，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
“你能不能小心点！鱼要是掉地上了，你今天就别吃饭了！”张仙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点嫌弃。
宋茜扶着墙，慢慢站稳，把鱼放进盆里，又端着盆往水缸那边走，想把鱼泡在水里。她的手指越来越疼，伤口处火辣辣的，可她不敢喊疼，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
回到厨房，她刚想找块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伤口，张仙凤又过来了，指着盆里的鱼说：“把鱼切成块，用盐腌上，明天好炖。别切太大，也别切太小，大小均匀点！”
宋茜点了点头，拿起菜刀，开始切鱼。手指上的伤口被刀柄硌得生疼，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尽量减轻疼痛。可刚切了没几块，伤口又开始流血，血滴在鱼肉上，染红了雪白的鱼肉。
“你看你！血都滴在鱼上了！”张仙凤看到了，又开始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让血滴在鱼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刘家吃带血的鱼，丢咱们陈家的脸？”
宋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赶紧用布条擦了擦手指上的血，又继续切鱼，动作越来越慢，心里却越来越委屈——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弄伤手，更不想让血滴在鱼上，可张仙凤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一点？为什么只会骂她、指责她？
终于把鱼切完、腌好，宋茜才松了口气。她坐在厨房的门槛上，解开手指上的布条，看着伤口——伤口很深，还在流血，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了。她找了点草木灰，撒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虽然还是很疼，可至少不怎么流血了。
张仙凤没再管她，转身去堂屋收拾喜宴要用的碗筷，嘴里还在跟陈小伟念叨：“明天让你姐多从刘家拿点钱，给你买新玩具……”
宋茜坐在门槛上，听着张仙凤的话，心里满是酸涩。她在陈家当牛做马三年，受伤了没人关心，受委屈了没人安慰，可陈小伟却能得到张仙凤全部的疼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家里的人，待遇却这么不一样？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厨房门口，照亮了宋茜手指上的布条。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厨房——她知道，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干，她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可她的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种子——她要尽快离开这里，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要过上能被人关心、能不受委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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