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乾清宫已经是灯火通明。
殷玄正由宫女伺候着更衣，突然觉得龙袍下摆一沉。低头一看，云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腿，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爹爹……”她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你要去哪里呀？”
殷玄弯腰将她抱起来：“朕要去上朝。”
云曦立刻清醒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上朝？就是那个有很多白胡子爷爷吵架的地方吗？曦曦也要去！”
殷玄皱眉：“胡闹，朝堂不是玩闹的地方。”
“曦曦不闹的！”云曦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短腿在空中晃悠，“曦曦可以帮爹爹记笔记！福公公说曦曦的字写得可好了！”
这话倒是不假。自从发现云曦对数字敏感后，殷玄便让太傅教她识字。小丫头聪明得很，短短几日已经能认不少字了，虽然写出来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
“陛下，”福安在一旁小声劝道，“小主子这几日学规矩学得极好，带去见识见识也无妨……”
殷玄看着怀里眼巴巴的小人儿，想到今日要商议的不过是些例行政务，终于松口：“不许插话，不许乱跑。”
“曦曦保证！”云曦立刻举起小手，模样认真极了。
于是，当文武百官步入金銮殿时，都惊讶地发现龙椅旁多了个小椅子，上面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穿着特制的小朝服，头上梳着两个小发包，正襟危坐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这是长公主？”礼部尚书李大人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同僚。
“看来是的。听说前几日还在钦天监闹了一出……”
众臣窃窃私语间，殷玄驾到。众人连忙跪拜行礼，只有云曦有样学样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像模像样地福了福身子，惹得殷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朝会开始，先是各地政务汇报。云曦果然信守承诺，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椅子上，两条小短腿够不着地，在空中晃来晃去。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和炭笔，开始“记笔记”。
户部侍郎正在汇报江南税收，云曦忽然“咦”了一声，低头在小本子上画了个圈。
殷玄余光瞥见，心中一动。这几日的经验告诉他，这小丫头画圈准没好事。
果然，当工部侍郎出列汇报河道修缮开支时，云曦又在小本子上画了个圈，这次还小声嘀咕：“这么贵呀……”
殷玄轻咳一声，示意工部侍郎暂停：“爱卿方才说的石料价格，朕记得去年不是这个数？”
工部侍郎冷汗直冒：“回陛下，今年石料涨价……”
“涨了三成？”殷玄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是……是因为…因为……”
“是因为王大人您家新买的宅子需要修缮吗？”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满殿寂静。
云曦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插嘴了，连忙捂住小嘴，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殷玄。
工部侍郎王大人脸色煞白：“公主何出此言……”
云曦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前天曦曦跟福公公出宫，看见王大人家在运石头，可大可大的石头了，比宫里的还大……”
殷玄眼神骤冷：“王爱卿，可有此事？”
“陛下明鉴！臣、臣那是……”
“朕记得，”殷玄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爱卿上月才上奏说家中清贫，连老母看病都要向户部借银？”
王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接下来的朝会，成了云曦的“打假现场”。
兵部说军马粮草不足，云曦小声说：“可是昨天曦曦还看见御马监在喂马吃胡萝卜，可多可多的胡萝卜了……”
礼部说祭祀用品需要添置，云曦歪着头：“但是上个月不是刚买过吗？福公公说那些东西能用好久好久的……”
她每说一句，就有一个大臣脸色白一分。小丫头记性极好，又常跟着福安在宫里转悠，竟是把这些老臣的谎话拆穿了大半。
殷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称奇。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照妖镜”。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大臣汇报。这位老翰林已经八十高龄，说话慢悠悠的，汇报的又是修史这等枯燥事务。云曦听着听着，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最后干脆往扶手上一趴，睡着了。
细微的鼾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老翰林说到一半，听见鼾声，诧异地抬头，就见小公主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到朝服上了。
“这、这……”老翰林气得胡子直抖，“成何体统！朝堂之上岂能如此酣睡！”
殷玄正要开口，却见云曦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嘟囔道：“爷爷说得对……要好好读书……”
老翰林一愣，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云曦在梦里还惦记着“记笔记”，小手无意识地在小本子上划拉，嘴里念念有词：“这里……画个圈圈……”
满朝文武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殷玄无奈地摇摇头，示意福安拿来披风，轻轻盖在云曦身上。动作之温柔，让众臣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暴君吗？
下朝时，云曦还没醒。殷玄干脆把她抱在怀里，就这么走向御书房。小丫头在爹爹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香了。
身后，大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真把公主宠上天了啊！”
“不过你们发现没有，公主虽然年幼，看事情倒是灵动通透。”
“是啊，今日若不是公主，还不知道要被那些人糊弄多久……”
从此，大周朝的早朝多了道独特的风景线——暴君临朝，萌娃旁听。而满朝文武也渐渐学乖了：上朝前一定要把家里那点事捂严实了，免得被那个记性超好的小祖宗当众拆穿。
至于云曦，她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早起陪爹爹“上班”。因为下朝后，爹爹总会奖励她最好吃的桂花糕。
当然，这是她和爹爹之间的小秘密，连福公公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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