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气派的校门，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但绿树成荫的前庭。此刻，这里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喋喋不休的家长，还有几个穿着高年级校服、一脸“过来人”表情的学生干部混杂其中，人声鼎沸，几乎要掀翻头顶的香樟树叶。
“我的天，这么多人！”张浩咋舌，踮着脚尖往前看，“分班名单贴在哪呢？可别把咱俩分开了，书呆子！”
林秋没理会张浩那带着亲昵的绰号，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前方教学楼墙壁前黑压压围拢的人群。几张大红纸格外醒目，上面应该就是高一新生的分班名单。
“那边。”林秋言简意赅，朝着人群走去。
越靠近公告栏，拥挤的程度越是惊人。汗味、防晒霜的味道和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复合气味。个子高些的还能勉强看到，个子矮的只能在外围干着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张浩充分发挥了他体格的优势，一边嚷嚷着，一边用结实的肩膀在人堆里挤开一条缝隙，林秋则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终于蹭到了足够近的位置，能看清红纸上的黑色打印字体。名单是按照班级顺序排列的，从高一（1）班开始。
“十班，十班……快找十班！”张浩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快速划过，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期盼。林秋则显得平静得多，但他的视线也同样精准地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有了！”张浩突然低吼一声，手指重重地点在“高一（10）班”的名单上，然后快速下移，“林秋！哈哈，书呆子，你在这儿！”他兴奋地拍了林秋后背一下，力道不小。
林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能和浩子分在一个班，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他继续往下看，很快也找到了“张浩”两个字。
“太好了！”张浩咧嘴大笑，露出两排白牙，“咱哥俩还能并肩作战！”
高兴劲还没过去，张浩习惯性地往旁边的名单瞥了一眼，那是“高一（11）班”。就这么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厌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操！”张浩压低声音，爆了句粗口，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林秋，“书呆子，你看！快看11班名单！妈的，真是活见鬼了！”
林秋眉头微蹙，顺着张浩手指的方向看向11班的名单。目光从上到下快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两个紧紧相邻的名字上——王大壮，赵强。
这两个名字，像两根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了林秋的记忆深处。初中那些灰暗的、充满羞辱和暴力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厕所里的围堵，抢走的午饭钱，还有王大壮那嚣张跋扈的胖脸，以及赵强那总是带着谄媚和畏惧的猥琐表情。
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考进了华南高中，而且就在隔壁班。
张浩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腻味和不爽：“阴魂不散啊！这俩怂包跟我们的孽缘还真不浅！”
林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两个名字，眼神深处那抹刚刚因为和张浩同班而泛起的一丝暖意，迅速冷却、沉淀，重新被惯有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所取代。他原本以为，初中毕业，至少能暂时摆脱这两只苍蝇的骚扰，没想到命运又把他们扔到了几乎相同的位置上。
旧日的恩怨，看来并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轻易消散。它们只是换了一个舞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次上演。
“行了，知道了。”林秋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仿佛那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先去宿舍安顿吧。”
他转身，拨开身后的人群，向外走去。阳光照在他看似单薄的背影上，却仿佛投下了一道更加深邃的阴影。
张浩又瞪了那名单一眼，啐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这才赶紧跟上林秋。
“你说这俩货是不是欠收拾？高中了还敢在咱们眼前晃悠！”张浩兀自忿忿不平。
林秋脚步不停，目光平视前方，只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或许吧。”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新账旧账，总有机会算的。”
他的声音很轻，消散在喧闹的空气里，但走在他身边的张浩，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随即，这股寒意又化作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知道，他熟悉的那个林秋，那个被逼到绝境就会露出獠牙的林秋，一直都在。高中这三年，注定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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