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绵延起伏的林海雪原,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肃杀的银白。一九七九年的冬天,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降临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棒子沟屯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的炊烟,似乎都被冻得凝滞了几分。然而,在这万物萧瑟的季节,曹山林和他的棒子沟狩猎队,却迎来了一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充满责任与挑战的新征程。
林场的正式邀请函,是由张采购员亲自送到曹山林县城的家里的。盖着红星林场鲜红大印的公函,措辞正式而恳切,聘请棒子沟狩猎队在整个冬季伐木期,进驻条件最为艰苦、野兽袭扰也最频繁的青山楞场,负责安保工作,保障伐木生产的顺利进行。报酬丰厚,并且承诺提供必要的物资支持。
“青山楞场…”曹山林看着公函,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轻轻敲击。他听说过那里,位于老黑山深处,交通不便,周围都是未经大规模采伐的原始林,野兽出没是家常便饭。往年冬天,那里就没少过事。
“山林,这活儿…接不接?”赵老蔫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眉头微蹙。他知道这意味着整个冬天都要离家,驻扎在冰天雪地的山里,风险不小。
铁柱倒是跃跃欲试,搓着手道:“接!为啥不接?林场信得过咱们,给的也不少!正好让咱们的新枪开开荤!”他指的是林场奖励的那两杆十六号新猎枪。
栓子一如既往地沉默,但眼神表明他听从曹山林的任何决定。
倪丽华则快速在心里盘算着这次委托的收益与货栈生意的衔接,以及需要准备的物资清单。
曹山林的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最后落在正在炕上哄着孩子的倪丽珍身上。倪丽珍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温柔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丈夫的事业需要拓展,狩猎队需要这样的官方认可和稳定任务来巩固根基。她只是轻声叮嘱:“万事小心,家里有我。”
这一句“家里有我”,让曹山林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道:“接!老蔫哥,铁柱,栓子哥,丽华,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进驻青山楞场!”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狩猎队便整装待发。除了必要的武器装备、弹药、干粮,还带上了充足的御寒衣物、简单的炊具以及倪丽华特意准备的账本和记录工具。倪丽珍抱着孩子,和丽娟、丽芬一起站在院门口送行,眼中虽有牵挂,但更多的是支持。
“姐夫,路上小心!到了捎个信回来!”倪丽华裹着厚厚的围巾,眼神里充满了对新环境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曹山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深深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转身大手一挥:“出发!”
五个人,五道坚定的身影,踏着没膝的积雪,迎着凛冽的寒风,再次投入了那片他们既熟悉又每次都能带来新挑战的莽莽山林。与以往单纯为了猎取皮货肉食不同,这一次,他们肩负着守护一方生产安全的职责。
通往青山楞场的路异常难行。大雪覆盖了所有的路径,只能依靠偶尔出现的路标和伐木留下的痕迹艰难辨认。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铁柱和赵老蔫轮流在前面开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气喘吁吁。栓子依旧负责断后和警戒,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暗藏危险的密林。倪丽华走在中间,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小脸冻得通红,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曹山林则居中策应,时刻关注着整个队伍的状态和周围的环境。
足足走了一天,直到天色擦黑,众人才终于看到前方山谷中亮起的零星灯火,以及那如同巨兽脊梁般堆积如山的原木——青山楞场到了。
楞场的负责人是个姓吴的工段长,一个被风雪和劳累刻满皱纹的黑瘦汉子。看到曹山林几人,他明显松了口气,热情中带着几分急切地将他们迎进简陋的工棚。
工棚里燃着巨大的铁桶炉子,总算有了一丝暖意。几十个伐木工人围坐在四周,脸上都带着长期在野外劳作的黑红色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曹队长,可把你们盼来了!”吴工段长搓着手,语气急促,“你们没来这几天,可是不太平!晚上下工路上,总有狼崽子跟着,绿莹莹的眼睛,瘆人得很!前天晚上,还有两个工人被跟得差点迷路,吓得不轻!这活儿都没法安心干了!”
狼群骚扰?曹山林眉头微皱。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冬季食物匮乏,狼群靠近人类活动区域寻找机会是常事。
“吴工段长,别急。”曹山林沉稳地开口,“先把具体情况跟我们说说,狼群大概有多少?一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段出现?”
吴工段长和几个老工人七嘴八舌地描述起来。狼群规模不大,大概七八头,总是趁着傍晚天色昏暗,工人三三两两分散回工棚的路上尾随,也不直接攻击,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发出低嚎,制造恐慌。
“这是典型的试探和骚扰,”曹山林听完,心里有了底,“狼群在评估我们的威胁,也在寻找落单的机会。不把它们打疼了,吓破了胆,这事儿没完。”
他当即决定,不等明天,今晚就行动,给这群胆大包天的野狼一个下马威!
匆匆吃了点热乎饭,曹山林便开始部署。他拒绝了吴工段长派工人协助的好意,狩猎队五人足矣。
“老蔫哥,你经验丰富,带丽华守在工棚附近的高点,注意观察狼群是否分兵来骚扰这里,也作为我们的接应。”
“铁柱,栓子哥,跟我来。咱们去它们经常出没的那段路‘迎接’它们。”
曹山林将队伍分成两组。他自己带着铁柱和栓子,迎着寒风,再次没入楞场外围的黑暗之中。倪丽华虽然也想跟去,但知道自己的职责,乖乖地和赵老蔫留在工棚附近,找了个背风又能俯瞰道路的雪堆后面潜伏下来,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怦怦直跳。
曹山林三人选择的伏击点,是一段相对狭窄、两侧生长着茂密灌木的林间路。这里距离工棚有一定距离,是工人回棚的必经之路,也利于隐藏。
“铁柱,你去路边,把那块冻硬了的野猪下水拿出来,放在显眼但又靠近灌木的地方。”曹山林吩咐道,那是他们带来的诱饵之一。
铁柱依言而行,将那块散发着腥膻气味的冻肉放在雪地上。
“栓子哥,你上那棵歪脖子松树,视野好,狼群出现,听我口令再开枪,优先打看起来像头狼的。”
栓子无声地点点头,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路边一棵枝桠横生的大松树,很快便隐没在浓密的枝叶和夜色中。
曹山林自己则找了个下风口的雪坑趴下,用白布简单伪装,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稳稳地架在身前,枪口指向诱饵的方向。冰冷的积雪透过棉衣渗进来,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和眼睛上,捕捉着夜色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和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林间的夜晚,寂静得可怕,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工棚隐约传来的嘈杂。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细针,刺穿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铁柱在埋伏点有些焦躁地动了动,被曹山林用手势严厉制止。
突然,曹山林耳朵微微一动。一阵极其轻微的、踩踏积雪的“咯吱”声,从远处传来,混杂在风声里,几乎难以分辨。他立刻打出手势,示意有情况!
铁柱瞬间屏住了呼吸,栓子在树上的身影也仿佛凝固了。
那“咯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几双幽绿如同鬼火的光点,在黑暗的林间缓缓亮起,小心翼翼地向着诱饵的方向靠近。
来了!正是那群骚扰工人的野狼!数量正如工人所说,七八头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那头体型明显大一圈,步伐沉稳,应该就是头狼。
狼群非常警惕,在距离诱饵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翕动着鼻子,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头狼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在下达命令。
一头体型稍小的狼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那块冻肉。它围着肉转了两圈,又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发现危险,低头准备啃食。
就是现在!
曹山林没有立刻开枪,他在等,等狼群再放松一点警惕,等头狼进入更佳的射界。
然而,头狼极其狡猾,它并没有靠近,反而退后了几步,隐在一丛灌木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那双冰冷的绿眼。
不能再等了!曹山林当机立断,猛地发出一声低喝:“打!”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砰!”
一声清脆而致命的枪声,从歪脖子松树上响起!栓子开枪了!目标直指那头隐藏在灌木后的头狼!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稀疏的枝条,击中了头狼的前肩部位!血花在夜色中迸现!
“嗷呜——!”头狼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惨嚎,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与此同时,曹山林和铁柱的枪也响了!
“砰!砰!轰!”
曹山林的半自动步枪进行精准点射,铁柱的十六号猎枪则喷出大片的铁砂,覆盖了狼群聚集的区域!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狼群瞬间炸营!那头受伤的头狼反应极快,不顾伤痛,发出一声急促的嗥叫,扭头就向密林深处窜去!其他狼也如梦初醒,发出惊恐的呜咽,跟着头狼没命地逃窜,连那块诱饵都顾不上了。
“追着打!别让它们轻易跑了!”曹山林一跃而起,一边快速拉动枪栓退壳上膛,一边对着狼群逃窜的方向连续射击。铁柱也兴奋地吼叫着,装填弹药准备再次射击。树上的栓子则冷静地移动枪口,对着落在后面的狼影又补了两枪。
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起了远处林中的宿鸟。短短十几秒的交火,狼群留下了三具尸体(包括一头被栓子第二枪撂倒的)和点点洒落的血迹,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密林深处。
战斗结束得很快。曹山林示意停止追击。穷寇莫追,尤其是在不熟悉地形的夜晚。
“栓子哥,好枪法!”曹山林对着树上喊道。栓子沉默地从树上滑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铁柱跑过去,踢了踢狼尸,兴奋道:“嘿!这下看这帮畜生还敢不敢来!”
曹山林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战果。栓子那一枪虽然没打死头狼,但也让其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加上毙伤的其他几只,这支狼群算是遭到了重创。
三人拖着狼尸返回工棚。吴工段长和工人们听到枪声早就等得心急如焚,看到他们安全回来,还带回了三具狼尸,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解决了!曹队长,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吴工段长激动地握着曹山林的手,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
工人们也围了上来,看着那几只死狼,议论纷纷,看向曹山林几人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之前弥漫在工棚里的那种恐慌气氛,瞬间被一种安全和振奋的情绪所取代。
倪丽华和赵老蔫也从潜伏点回来,倪丽华看着那几只狼尸,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和自豪。
首战告捷,干净利落。曹山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排人将狼尸处理掉(皮剥下,肉分给工人加餐)。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青山楞场的冬季,绝不会只有这一群狼。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后面。
然而,经此一役,“棒子沟狩猎队”的名号,在这偏远的青山楞场,算是彻底立住了。工人们知道,有这个厉害的曹队长和他的队伍在,这个冬天,或许能过得安稳一些。曹山林站在工棚门口,望着外面依旧漆黑寒冷、但却仿佛不再那么令人恐惧的山林,目光沉静而坚定。守护的职责,他已经扛起。而这冬驻楞场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远处,传来饿狼负伤后不甘而凄厉的长嚎,像是在宣告,人与野兽在这片雪原林海的博弈,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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