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之谜的揭开,如同在狄仁杰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巨石。
水底火药的可能存在,让原本就已凶险万分的局势,更添了一重致命的变数。
张承翊已奉命秘密调遣精通水性的好手,准备对龙门堤下游河道进行拉网式搜查,但这需要时间,且风险极大,极易打草惊蛇。
就在这争分夺秒、如履薄冰的时刻,那个一直如同毒刺般扎在狄仁杰心中的隐患——内卫旅帅许青,其存在的危险性被无限放大。
若此獠真是内鬼,那么己方的一切动向,包括这秘密的河道搜查计划,都可能瞬间暴露于幽冥司眼前!
必须尽快确认许青的身份,并加以控制或利用!
张承翊主动请缨,设计试探。
他深知许青此类暗桩,必定有其固定且隐秘的传递消息渠道。
强攻审讯未必有效,反而可能逼其狗急跳墙,或令其上线断线潜逃。
是夜,张承翊召集了几名参与监视堤坝的“百骑”小队正,其中便包括许青。
他在狄府一间偏厅内,故意营造出一种紧张而又带着一丝“曙光在前”的气氛。
“…龙门堤方向,已有重大发现。”张承翊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许青脸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瞬,“狄公明察秋毫,已基本断定,贼人确在堤坝之上做了手脚,意图不轨。目前正在汇总线索,厘清其具体手法与引爆时机,预计一两日内,便可收网擒贼!”
他刻意将“堤坝”、“手脚”、“引爆时机”、“一两日内收网”这些关键词说得清晰,同时观察着许青的反应。
许青站在人群中,面色如常,甚至与其他队正一样,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振奋与期待。
然而,张承翊那经过沙场锤炼的敏锐直觉,却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惊悸,以及垂在身侧的手指那极其细微的蜷缩。
有鬼!
会议结束后,张承翊并未放松监视,反而增派了最擅长隐匿追踪的“百骑”高手,对许青进行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滴水不漏的监视,并特意叮嘱,重点留意其是否有利用飞鸽、特定地点标记、或是接触特定人员等非常规传递信息的行为。
果然,就在次日凌晨,天色将亮未亮,最为困倦之时,负责监视的“百骑”回报,许青借口巡查防务,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绕道前往城南方向,行为鬼祟。
张承翊闻讯,亲自带人远远缀上。
只见许青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展现出极高的反跟踪技巧,多次突然折返、绕圈,最终确认安全后,才迅速闪入一家早已废弃的“陈氏染坊”后院。
张承翊等人不敢靠得太近,迅速占据周围制高点,借助晨曦的微光,远远观察。
只见许青在那荒草丛生的后院中,快步走到一间半塌的鸽舍旁。
那鸽舍看似破败不堪,连顶棚都塌了一半,但许青却熟练地挪开几块虚掩的砖石,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竹管。
他迅速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塞入竹管,绑在了一只早已等候在残破梁柱上的灰鸽腿上,随后手一扬,灰鸽振翅而起,悄无声息地融入渐亮的天空,方向赫然是城东!
“截下那只鸽子!”张承翊立刻下令。
一名早已埋伏在更外围、擅长射箭的“百骑”精锐,张弓搭箭,觑得亲切,一箭射出!
箭矢破空,精准地擦过灰鸽的翅膀,未伤其性命,却足以使其受惊失控,歪歪斜斜地坠落下来,被下方接应的另一名“百骑”一把抄在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引起任何骚动。
张承翊拿到那只灰鸽和其腿上的竹管,并未立刻去抓捕仍在染坊后院等待、或许还在期盼消息顺利传出的许青。
他小心地取出竹管内的纸条,展开。
纸条上并非明文,而是几行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与数字。
“是密码。”
张承翊立刻将纸条带回狄府,交由孙敬之。
孙敬之对照着之前从王朴账册等处破译出的密码本,很快翻译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当那寥寥数字呈现眼前时,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狄已疑堤,速决。”
简短的七个字,却如同七把冰冷的匕首,直刺核心!
狄仁杰看着这行译出的文字,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
许青是内鬼,已确认无疑!
而他传递出的这个消息,无疑是向幽冥司发出了最紧急的警告——狄仁杰已经怀疑并盯上了堤坝,催促他们加快行动,甚至可能提前发动!
“好一个‘速决’!”
狄仁杰冷笑一声,“他们想快,我们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许青的暴露,以及这封密信的内容,虽然带来了危机,但也提供了一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绝佳机会!
“暂时不要动许青。”
狄仁杰瞬间做出了决断,“让他继续‘尽职尽责’地做他的内卫旅帅。这封密信,我们或许可以稍作修改,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内卫的内鬼终于浮出水面,幽冥司安插在朝廷心脏的一颗钉子已被狄仁杰握在手中。
现在,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该换一换了。
(第11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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