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堤下的伏击干净利落,幽冥司的信使被生擒活捉,这无疑是自案件爆发以来,对那隐藏于暗处的庞大组织最直接、也最沉重的一击。
张承翊深知此人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命人将其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又用布团塞口,防止其咬舌,亲自押解,火速返回狄府。
然而,他们擒获的并非寻常角色。
此人虽被卸了下巴,搜遍了寻常可能藏毒之处(齿缝、衣领、指甲),但其眼神中那股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让经验丰富的张承翊始终感到一丝不安。
狄仁杰并未真正离开洛阳,此刻正在狄府密室中等候消息。
见张承翊成功押回信使,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也被信使那异常的眼神所吸引。
“小心些,此獠恐有非常手段。”狄仁杰沉声提醒,示意将信使牢牢固定在特制的木桩上,并让孙敬之准备好解毒、急救之物。
张承翊亲自上前,再次仔细搜查,甚至剥去了信使的外衣,仔细检查每一寸布料和皮肤褶皱。
就在他稍稍放松警惕,准备将其下巴复位进行审讯之时,异变陡生!
那信使喉咙里猛地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被卸掉的下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蠕动,似乎用舌根与上颚的某种力量,触动了深藏在咽喉附近的某个机括!
“不好!”狄仁杰与张承翊同时变色。
但已来不及阻止!
只见信使的脖颈处皮肤下,似乎有一个极小的凸起物瞬间破裂,一股墨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食道涌下!
他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骇人的青黑,双眼暴凸,血丝迅速弥漫,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
“嗬…嗬…”
他挣扎着,竟然凭借一股狂暴的死志,强行冲开了部分被卸掉的关节束缚,头颅猛地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狄仁杰,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诡异的弧度,混合着墨绿色毒液和血沫,发出模糊却充满恶毒诅咒的嘶吼:
“司…司主…将临…尔等…皆为…祭品!”
话音未落,他全身猛地一挺,随即软倒下去,气息瞬间断绝,唯有那双兀自圆睁的、充满疯狂与怨毒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
“司主?祭品?”
张承翊又惊又怒,上前探其鼻息脉搏,已是回天乏术。
“好狠毒的手段!毒囊竟藏于咽喉深处!”
狄仁杰面色阴沉如水,他快步上前,不顾污秽,仔细检查信使的尸身。
那“司主将临,尔等皆为祭品”的临终之言,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中。
这无疑证实了幽冥司不仅有严密的层级,更有一个被称为“司主”的最高首领,而其谋划的“日蚀劫”,恐怕远不止水淹洛阳那么简单,更像是一场…献祭?!
他的目光落在信使被剥下的那件黑色劲装上。
衣服材质普通,但做工颇为考究。
狄仁杰拿起衣服,一寸寸地仔细摩挲检查。
当他的手指划过内衬靠近腋下的一处时,感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凸起。
他小心地用匕首挑开缝线,里面赫然是一个制作极其精巧的薄如蝉翼的皮质暗袋。
暗袋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
令牌不大,却沉重异常,通体黝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正面浮雕着一个狰狞的、似兽非兽、似鬼非鬼的诡异图案,与之前在李璟、红烛寺案中发现的令牌图案一脉相承,但线条更为繁复森然。
翻到背面,则是两个清晰的、蕴含着无尽寒意的古篆字——
幽冥!
而在“幽冥”二字下方,还有一个更小的字:
人!
“幽冥司…人…”
狄仁杰握着这枚冰冷的令牌,喃喃自语。
虽然早有推断,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从敌人核心成员身上,获得刻有其名号的信物!
这不再是推测,而是铁证!
“幽冥司”!这个如同梦魇般缠绕了他许久的名字,此刻终于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而其令牌上的“人”字,显然代表着其在组织中的等级。李璟处的令牌无字或等级更低,红烛寺慧明处为“地”字,而这信使携带的,是“人”字令牌!其上,必然还有更高的等级!
“他们…他们自称‘幽冥司’?!”
张承翊看着那令牌,也是满脸震撼。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来自九幽地狱般的阴森与不祥。
孙敬之亦是面色发白,低声道:“幽冥…司主…祭品…他们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又把这场阴谋视为何物?”
狄仁杰将令牌紧紧攥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信使虽死,但他用生命最后喊出的话语和这枚令牌,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于这个恐怖组织的清晰信息。
幽冥司,架构森严,有“司主”统御,其成员皆为死士,行事狠辣果决,其所图绝非简单的改朝换代,那“祭品”二字,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教色彩!
“将其尸身妥善处理,令牌归档。”狄仁杰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眼底的风暴却愈发汹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比想象中更为疯狂、也更为危险的组织。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爪子,已经被我们剁掉了一只!”
信使之死,如同一扇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门后幽冥司那庞大而黑暗的轮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狄仁杰面前。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了解了部分真相而显得更加迫人。
那即将到来的“日蚀”,究竟会是一场怎样的“祭典”?
(第115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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