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山，一处警备森严的四合院。
赵磊举着被挂断的手机，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像是陈玄对他无情的嘲讽。
忙？你忙着看狗血剧吗？！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林晚晴刚刚发来的那张“聚灵阵”照片，那潦草随意的笔触，分明就是小孩子随手的涂鸦。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即将牵着叶老的世界观，一同坠入深渊。
“小磊啊，是陈大师的电话吗？他怎么说？”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赵磊一个激灵，闪电般将手机藏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一根油光锃亮的龙头拐杖，从门内走了出来。老人虽年近耄耋，但腰杆笔挺，一双眼睛在老花镜后依旧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正是那位戎马一生、在课本上都有过名字的退休老领导，叶建军。
“叶爷爷，陈大师他……他找到问题根源了。”赵磊的声音有点发飘。
“哦？”叶老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怎么说？是哪里的电磁波异常，还是建筑材料里有什么放射性元素超标？我就说，凡事都要讲科学嘛！”
在叶老看来，所谓的“怪事”，必然有其科学的物质基础。
赵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从额角渗了出来。
他看着叶老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偷偷瞥了一眼身后手机上的鬼画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一位老革命家坚守了一生的信仰上，疯狂蹦迪。
怎么办？
直接说？“叶爷爷，陈大师说您家这符过期了，得找块雷劈的木头给它充电”？
赵磊毫不怀疑，叶老的龙头拐杖下一秒就会和自己的脑袋进行一次亲密接触。
电光火石之间，赵磊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将陈玄那些不着四六的歪理，与自己毕生所学的词汇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化学反应。
“叶爷爷，您听我解释！”赵磊深吸一口气，脸上硬是挤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专业表情，“陈大师说了，问题……确实是科学问题！非常前沿的科学问题！”
“前沿科学？”叶老挑了挑眉，显然被这个词勾起了兴趣。
“对！”赵磊重重点头，开始了他的表演，“大师说，问题就出在墙上这幅……这幅‘古代高分子能量聚合体’上！”
“什么玩意儿？”叶老皱起了眉，“说人话。”
“就是这符！”赵磊一指墙上那张古朴的符箓，语气无比笃定，“它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利用天然朱砂作为半导体的……呃……‘被动式环境气场稳定器’！它被动地吸收和释放能量，维持了这间屋子几百年的……能量场平衡。”
叶老没说话，只是用拐杖的龙头，轻轻敲了敲地面，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赵磊感觉压力山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但是，任何设备都有使用寿命。经过几百年的持续工作，它的内部能量已经自然衰变、耗尽了。就像一块老化的电池，非但不能稳定磁场，反而因为内部结构紊乱，开始泄露……呃……‘无序的亚原子颗粒’，造成了能量场扰动，这才导致了家里丢东西、人感觉不舒服这些现象！”
一番话说完，赵磊自己都快信了。
叶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套闻所未闻的理论。他扶了扶眼镜，缓缓开口：“听着……有点道理。那，这位陈大师，有什么解决方案？需要用什么仪器来屏蔽这种……‘亚原子颗粒’？”
来了！戏肉来了！
赵磊心头一紧，知道最难的一关到了。他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和“科学”。
“解决方案非常精妙，可以说……是利用了最纯粹的自然物理学原理！”
他顿了顿，观察着叶老的表情，然后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炸弹：“首先，我们需要一个‘高能正离子富集体’，来中和并吸附那些无序的‘亚原子颗粒’。”
“说重点。”叶老不耐烦地用拐杖又敲了敲地。
“重点就是……雷击木！”赵磊几乎是吼出来的。
“什么？”叶老的音调陡然拔高，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叶爷爷您别急，听我解释！”赵磊吓得一哆嗦，赶紧摆手，“这不是迷信！这是物理！纯粹的物理！您想啊，雷电是什么？是大气中的等离子体放电现象！被天雷击中的树木，它的木质纤维结构会在瞬间被高压电流穿透，从而锁存住海量的、天然的、最纯粹的……天雷等离子体！这东西，就是我们需要的‘高能正离子富集体’！是天然的‘辐射吸收器’！”
叶老握着拐杖的手，青筋微微凸起。他盯着赵磊，一言不发，像是在判断眼前这个小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赵磊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雄狮盯住了，他不敢停，只能一口气把剩下的方案全盘托出。
“然后，我们还需要一个辅助装置！”他飞快地摸出手机，调出那张涂鸦照片，递到叶老面前，“叶爷爷您看，这不是什么符咒，这是一个‘微观粒子引导及聚焦阵列’的简化模型图！它的作用，就是利用特定的几何结构，引导雷击木中的正离子，形成一个定向的能量流，精准地对准那张……‘高分子能量聚合体’！”
他指着照片上那几个点和几条弧线，说得信誓旦旦：“您看这个点，这是能量输入端，这条弧线，是粒子加速轨道……这一切，都蕴含着深刻的流体力学和量子物理原理！”
叶老看着手机上那个怎么看都像是“笑脸”的图案，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赵磊没敢看他的表情，自顾自地做着最后的总结陈词：“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需要将这整套装置，进行为期七天的……‘全光谱光子能量注入疗程’！”
“也就是……”
“放阳台上，晒七天太阳！”
“……”
四合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院子里老槐树上的蝉鸣，以及赵磊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叶建军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他那根龙头拐杖。
赵磊的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地就想抱头鼠窜。
“你这个小王八蛋！”叶老终于爆发了，拐杖在空中挥舞，虎虎生风，“你当我老糊涂了是不是！什么狗屁‘高分子聚合体’！什么‘粒子聚焦阵令’！你把封建迷信包装成科学术语，就可以来糊弄我了？！”
“我让雷劈你！我让你晒太阳！”
拐杖带着风声落下，赵磊吓得满院子乱窜，一边躲一边大喊：“叶爷爷！是真的！都是陈大师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啊！这是科学！是科学的封建……呸！是科学的解决方案啊！”
“我打死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封建余孽！”
爷孙俩，一个追，一个逃，在偌大的院子里上演了一出全武行。警卫员在门口听着动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这场景，他们熟。
闹了足有十几分钟，叶老毕竟年事已高，追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拄着拐杖大口喘气。
赵磊也趁机停下，隔着八丈远，哭丧着脸说：“叶爷爷，我知道这事儿听着离谱。可……可您想啊，家里这些怪事，您请了多少专家来看了？物理的，化学的，地质的，连中科院的院士都来了，查出什么了吗？”
叶老脸色一沉，没说话。这确实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赵磊见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什么都查不出来，可怪事天天发生！昨天您书房那本您最宝贝的《选集》，不是还好端端地跑到厨房米缸里去了吗？这怎么解释？”
“陈大师他……他虽然方法怪了点，可他是有真本事的！我上次那个事，不就是他一句话就解决了？咱们就当……就当是做个思想开放的对照实验！死马当活马医嘛！万一……万一真管用了呢？”
“再说了，”赵磊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这事儿，是我爷爷托我办的。您要是不试，我回去没法跟我爷爷交代啊……”
搬出自己的老战友，这一招果然管用。
叶建军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拐杖往地上一顿。
“哼！我倒要看看，这被雷劈的木头，怎么晒出个朗朗乾坤来！”他瞪了赵磊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东西你去找，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后，要是没半点用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令！”赵磊如蒙大赦，差点给叶老敬了个军礼。
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是把这位老革命给说服了。
接下来，就是找“雷击木”。
这玩意儿在普通人看来是稀罕物，但对赵磊这种京城圈子里的公子哥来说，反倒不是什么难事。他一个电话打到潘家园一个专做“奇物”生意的老板那里，对方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哎哟喂，赵公子，您算是问对人了！我这儿正好有块前两天刚从长白山收来的千年雷击枣木，那阳气，足得烫手！给您送去？”
“送！马上！多少钱不是问题！”
半小时后，一块通体焦黑，散发着一股淡淡木香和焦糊味的木头，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叶家大院。
赵磊按照陈玄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泛黄的符箓从镜框里取出，平整地贴在雷击木上。然后，他拿出朱砂，对着手机上那个“笑脸”图案，屏息凝神，一笔一划地在旁边复制出来。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朱砂的线条，在阳光下微微亮了一下。
整个过程，叶建军都背着手，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脸上的表情，像是监工在看一个不合格的工人瞎胡闹。
终于，这套充满了“前沿科学理论”的“充电装置”被安放在了书房向阳的露台上，正对着午后最毒辣的太阳。
“行了。”赵磊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叶建军走上前，围着那块黑木头转了两圈，用拐杖戳了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装神弄鬼。”
他丢下四个字，转身回了屋，留下赵磊一个人，看着那块在阳光下静静“充电”的雷击木，心里七上八下的。
成与不成，就看这七天了。
ps：你觉得，是叶老的世界观先崩塌，还是赵磊的腿先被叶老的拐杖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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