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句带着绝望尽头的问话,像一粒石子沉入深潭,没有回音,只有愈发沉重的死寂。
风停了,葡萄藤的叶子不再作响。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明暗交错,如同女人那段被彻底撕碎的人生。
她就那么趴在地上,维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她问出了那个问题,却又害怕听到答案。她怕那个答案会是“是”,将她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念想也彻底碾碎。
躺椅上的陈玄,终于有了三年来面对她时,最明显的一个动作。
他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不带怜悯,也无嘲讽,更像是一种事不关己的疲惫。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悲剧,而是一道解了无数遍、却总有人算错的数学题,错得离谱,又错得必然。
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瘫在地上的女人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燃起一星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他要施法了吗?他要给我一道符,还是摆一个阵,来逆转我这该死的命?
陈玄没有看她。他趿拉着人字拖,慢悠悠地走到院子角落的书桌前。
正在奋笔疾书的笔仙,笔尖一顿,鬼影般的身躯微微侧开,让出了位置。她甚至不用陈玄开口,便自觉地研好了墨,铺开了一张干净的宣纸。
“静心安神汤。”
陈玄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像是在报菜名。
“酸枣仁三钱,清心火,养肝血。茯神二钱,宁心安神。远志一钱,祛痰开窍。百合五钱,润肺止咳,清心安神……”
他一口气报出了七八味药材,都是些最常见不过的安神草药,寻常药铺里都能抓到。
笔仙手里的毛笔在宣纸上自动飞舞,一行行娟秀工整的小楷随之出现,墨迹未干,带着淡淡的松香。
写完,陈玄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转身就准备走回他的躺椅。
女人愣住了。
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或是一句玄之又玄的谶语,或是一道金光闪闪的符箓,甚至是一场耗费巨大的法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只是一副……中药方子?
她这三年来,看过的名医比吃过的饭都多,喝下去的中药,恐怕比她流的泪还多。如果这些东西有用,她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一股比绝望更深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就……就这个?”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失望,“陈大师,我不是病了,我是……我的命……”
“我知道。”陈玄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命,坏了。”
女人被这直白得近乎残忍的话噎住,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那上好的旺夫命格,就像一口装满了水的井。”陈玄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空气,仿佛那个叫李哲的男人就站在那里,“而他,就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你们的姻缘,就是把这块烙铁,硬生生扔进了你这口井里。”
“烙铁进去,水沸了,蒸发了,最后井也干了,烙铁自己也凉了,成了一块废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他用最简单的比喻,解释了这场最复杂的命理纠葛。
女人听懂了,她惨然一笑,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滑落。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的井……干了?”她喃喃自语,“所以,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是吗?”
“井干了,可以等下雨。但你现在的问题是,”陈玄的目光落在她的心口位置,“那块废铁,还沉在你的井底,把你的泉眼给堵死了。”
女人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他。
陈玄看着她那张写满迷茫与痛苦的脸,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情绪。那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近乎于“指点”的漠然。
“你这些年耗尽的好运,不是被他克没的,而是你自己,亲手拿去填了那个无底洞。”
“你想要的不是改运。”
“是‘放下’。”
“放下”两个字,轻飘飘地从陈玄嘴里说出来,却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女人的心上。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放下?说得多么轻巧。三年的婚姻,从天堂到地狱,无数次的争吵、殴打、背叛,最后是他吊在客厅那盏水晶灯上、随风摇晃的身体,和他遗书里那句淬了毒的诅咒。
这一切,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更像一道道刻进骨血里的烙印,怎么放?如何放?
“什么时候,”陈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你能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不再是爱,也不是恨,甚至连怨和痛都没有了,只是像提起一个与你无关的路人甲。”
“什么时候,你看着他留下的那句遗书,能真正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只是一个可怜人最后的胡话,而不是对你的诅咒。”
“到那个时候,堵着你泉眼的废铁,才算被捞了出来。你的井,才会重新开始蓄水。”
“你的好运,自然会回来。”
说完,陈玄不再看她,径直走回躺椅,重新躺了下去,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关乎一个女人下半生命运的指引,而只是在告诉她,院子里的水龙头该怎么拧开。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林晚晴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还带着墨香的药方,走到女人面前,轻轻放在了她的手里。
“拿着吧。”她的声音很柔和,“方子不值钱,但……是个念想。累了,就喝一副,好好睡一觉。”
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宣纸,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药材的名字她大多都认得。这确实只是一副最普通的安神汤。
可不知为何,这张轻飘飘的纸,在她手里,却重逾千斤。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哭。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那个过程,漫长而艰难,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学习如何对抗大地的引力。
她站稳了身体,虽然依旧摇摇欲坠。
她没有再看陈玄,也没有看林晚晴,只是拿着那张药方,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单薄,依旧憔悴,但和来时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分别。
来时,她是一具被过去拖拽着的空壳。
去时,她的脚下,有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未来的,布满荆棘,却能看见微光的路。
看着女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林晚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她走到陈玄身边,低声问:“她……能做到吗?”
陈玄眼皮都没动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她的事。”
林晚晴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玄学公园的张远经理打来的。
“林总!不好了!出事了!”电话那头,张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十万火急的惊慌,“有个大客户,在我们公园里……把他家祖传的夜明珠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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