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小镇清晨的宁静。
半仙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了!
那声音,对他而言,不啻于九天之上传来的仙乐。他双拳紧握,因为过度激动,指节捏得发白,脸上的肌肉因狂喜而微微抽搐。
他赢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全镇的人用一种敬畏、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仿佛已经听到,人们在谈论他半仙李如何一语道破天机,如何将一场血光之灾预言得分毫不差。
从今天起,这小镇上,再不会有人提那个躺着晒太阳的废物。他,李半仙,才是真正的天机窥探者!
周围的闲人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
“真来了!还真是从青河大桥那边来的!”
“我的天,这李半仙,不会真算准了吧?”
“这张叔也太倒霉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入半仙李的耳朵,化作他飘飘欲仙的燃料。他挺直了腰杆,下巴微微扬起,准备迎接属于他的荣耀时刻。
可他的笑容,就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脸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右腿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仿佛骨头被硬生生从中断裂的错觉。不,不是错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胫骨,在一种无形而又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只在他自己的耳中响起。
“啊——!”
半仙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像一截被伐倒的枯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右腿,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
周围的看客们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碰瓷?”
“不像啊,你看他那脸,白的跟纸一样!”
“腿……你们看他的腿!”
有人眼尖,指着半仙李的右腿,声音都在发颤。
只见他那条右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外扭曲着,裤管下的小腿部分,明显地弯折了下去,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半仙李的神经,但在肉体的痛苦之上,是一种更深邃、更冰冷的恐惧,从他的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他想起了自己昨天对小张说的那句话,那个他为了炫技而泄露的天机,那个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他一战封神的预言。
“……车毁人伤,右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
右腿……
他的……右腿……
那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那刺耳的鸣笛声,根本不是为张叔准备的。
是为他。
他算准了会有一场关于右腿的血光之灾,算准了时间,算准了会有救护车出现。
他什么都算准了。
唯独没算准,这场灾,会应在自己身上。
就在半仙李痛不欲生,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时候,一个身影冲到了他的摊子前。
是小张。
他本来是听说这边有救护车,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父亲不听劝真的出了事,急匆匆跑过来看的。结果,他没看到父亲的货车,却看到了在地上打滚的半仙李。
小张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混杂着后怕与暴怒的情绪直冲头顶。
他脑子不复杂,想不了什么天机反噬、因果报应。他的逻辑很简单:这个老骗子昨天咒我爸出车祸断腿,今天他自己就断了腿!这不是巧合!这老王八蛋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结果没弄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好你个老不死的!”小张双眼通红,指着地上的半仙李,破口大骂,“你他妈还真敢咒我爸!怎么着,玩脱了?咒到自己身上了?!”
半仙李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一种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这副模样,在小张看来,就是做贼心虚的最好证明。
“兄弟们!给我过来!”小张回头,对着街角几个正无所事事抽着烟的同伴,大吼了一声。
那几个年轻的小混混一见有热闹,立刻扔了烟头,嬉皮笑脸地围了过来。
“张哥,啥事啊?”
“就是这个老骗子!”小张一脚踹翻了半仙李那张破旧的木桌,桌上的龟甲、铜钱、签筒摔了一地,“他昨天咒我爸今天出车祸!现在遭报应了!给我砸!把他这破摊子给我砸了!”
“好嘞!”
几个小混混本就唯恐天下不乱,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砰!”
一个混混一脚踩在那个擦得锃亮的罗盘上,罗盘应声碎裂。
“哗啦!”
另一个混混抄起板凳,将装着签文的竹筒砸了个稀巴烂,竹签撒得满地都是。
刻着“洞悉天机”的招牌幡子被扯了下来,撕成两半,扔在地上,还被狠狠踩了几脚。
半仙李眼睁睁看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在几个小年轻的脚下化为碎片,心疼得如同刀绞。他想阻止,想呼救,可右腿的剧痛让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砸完了摊子,小张还不解气。他走到半仙李面前,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老东西,你不是很能算吗?你再算算,你今天还有没有别的灾?”
说着,他扬起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扇了过去。
“啪!”
这一巴掌,彻底点燃了几个小混混的施暴欲。他们围了上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半仙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咒人!”
“老骗子!还敢出来混!”
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虽然他们还有分寸,避开了要害,但每一脚都踹在半仙李的身上,让他本就痛苦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任由那些混杂着唾沫的辱骂和沉重的击打落在身上。肉体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屈辱和崩溃。
他想不通。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算准了天机,为什么等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毁灭?
周围的看客们,没有一个上来阻止。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场闹剧。那眼神里,有畏惧,有鄙夷,还有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他们不再觉得半仙李是高人,也不觉得他是骗子。他们觉得,他是一个触碰了某种禁忌,从而引火烧身的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辆救护车终于挤开人群,停在了摊子前。几个小混混见状,立刻一哄而散。
医护人员冲了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愣了一下。
半仙李像一滩烂泥,躺在自己被砸得稀烂的摊子中间,浑身是土,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血丝。
他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在被推进救护车的瞬间,他那双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眼睛,无意中扫过街道的尽头。
他看到了。
在远处那棵大槐树的浓荫下,一个挂着“躺平堂”木牌的小院,静谧而安详。
院门口,似乎有一个身影,正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与他无关。
半仙李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比断骨之痛还要刺骨的寒意,从他灵魂深处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
能看见,和能化解,是两回事。
而泄露一个自己根本无力承担的天机,那不叫本事。
那叫,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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