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的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县令那句“必须即刻停止行医”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套在了小泉的脖子上。他拖着脚步,跟着解差走出阴森的县衙大门,午后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心里却是一片灰蒙蒙的凉。
不能行医了。
这个认知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磨着他的心。他下山最大的依仗,他唯一擅长、并且能以此帮助别人、换取温饱的事情,就这么被一纸禁令剥夺了。
以后怎么办?回山里?可怎么跟师傅交代?说自已因为“无证”被赶回来了?师傅怕是能笑掉大牙再把他踹下山。留在镇上?不能行医,他还能做什么?继续去拉大锯?那点钱够干什么?难道真要去做叫花子?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垂头丧气,连肩膀都垮了下来。鹦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低落,安静地蹲在他肩头,难得没有聒噪。
然而,当他拐过街角,远远看到破庙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破庙前,非但没有因为他被官差抓走而变得冷清,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不再是之前那种三三两两、偷偷摸摸前来问诊的穷苦人,而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几乎将庙前那片空地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手里还提着鸡蛋、拎着粗粮、甚至抱着活鸡活鸭,脸上带着焦急、期盼、还有一丝丝…愤愤不平?
“出来了!小神医出来了!”不知是谁眼尖,率先看到了呆立远处的小泉,立刻高喊了一声。
一瞬间,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人群“轰”地一下骚动起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他身上!
紧接着,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吓得小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还以为这些人要来找他算账。
“小神医!您受委屈了!”
“青天大老爷总算开眼,把您放出来了!”
“狗日的王麻子!就知道是他使坏!不得好死!”
“官府不让行医?俺们不管!俺们就信您!”
七嘴八舌的声音如同热浪,瞬间将小泉包裹。人们围着他,不是质问,不是鄙夷,而是真诚的关切和毫不掩饰的支持!那些朴素的、甚至带着脏话的慰藉,此刻听在他耳中,却比任何仙乐都动人。
原来…他被抓走,这些人非但没有相信王大夫的诬陷,反而都猜到了真相,并且…都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心中的冰凉和委屈,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没事…”他声音有些哽咽,笨拙地回应着大家的关心,“谢谢…谢谢大家…”
“小神医,您别怕!”曾经被治好的老胡头挤到前面,激动地挥着胳膊,“官府不让明着看,俺们就偷偷来!俺们给您放哨!看到官差来了,俺们就散!”
“对!偷偷看!”
“俺们给您送吃的!饿不着您!”
“俺家娃咳嗽半个月了,王麻子那的药吃了屁用没有,还死贵!小神医您发发慈悲,再悄悄给看看吧!”
人们群情激昂,仿佛不是在讨论一件“违法”的事,而是在策划一场伟大的、正义的秘密行动。
小泉看着这一张张热切而信任的面孔,看着他们手里那些可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食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县令的禁令,在这最朴素的民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一直以为自已是孤独的,是在靠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山下的规矩。可现在他发现,他身后站着这么多人。他们或许贫穷,或许卑微,但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对他的认可和保护。
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注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肩膀上的鹦鹉似乎也被这场面感染了,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空中盘旋着,扯着嗓子尖叫,这回它没学骂人,而是学起了刚才众人呼喊的话:
“小神医!委屈啦!”
“偷偷看!放哨!”
“信您!就信您!”
它的叫声古怪又滑稽,却意外地点燃了气氛,众人都被逗笑了,破庙前的气氛竟然变得有几分…悲壮又热烈的奇怪氛围。
小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擦掉眼角的湿润,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对啊!官府不让明着行医,那他就不明着来!既然大家信他,需要他,那他凭什么因为一纸文书就放弃?
山里的郎中,什么时候需要山下衙门的“文书”来承认了?能治病救人,就是最大的道理!
“好!”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对着众人重重点头,“只要大家信我,我就看!咱们…悄悄的!”
“噢!”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压抑却兴奋的欢呼。
于是,破庙的“地下医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半公开的奇特模式,重新开张了。
规模甚至比之前更大,组织却莫名地更有序了。百姓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有人负责在远处路口望风,有人负责维持秩序让重症优先,有人甚至把自家破被子贡献出来,挂在破庙漏风的门窗上,勉强遮挡一下视线。
小泉更加忙碌,也更加谨慎。他看诊的速度更快,开的方子尽量选用最常见、最不起眼的药材,或者指导病人自已去采摘。诊金更是随缘,给什么都行,不给也无所谓。
破庙,这个被官府明文禁止行医的地方,反而成了白石口镇底层百姓心中默认的、最可靠的“医疗中心”。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人群之间流淌,共同守护着这个小小的“秘密”。
王大夫坐在他冷清的“济世堂”里,听着学徒打听回来的、关于破庙那边“顶风作案”甚至更加红火的消息,气得差点砸了手里的紫砂壶!
他万万没想到,一番操作,非但没整垮那个小乞丐,反而让他因祸得福,声望不降反升,甚至赢得了更多的同情和拥护!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大夫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已快要吐血。
这简直是对他,对官府权威的莫大嘲讽!
他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鸷的光芒。
硬的不行,软的不行,告官也不行…
看来,必须得用更狠、更绝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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