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刚刚舔过秽物的少年身上,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无法理解的荒谬,以及一种被强烈冲击后的生理性不适。
“呕哇——”又一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乡绅步了同僚后尘,扶着墙吐得稀里哗啦。
阿蛮的脸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胃里翻江倒海,他拼命捂住嘴,才没跟着一起吐出来。他看小泉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升级为看“非人”的敬畏——恩公这为了医术,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鹦鹉在小泉肩头炸毛炸得像颗绿色的海胆,尖叫声都变了调:“疯啦!彻底疯啦!呱!以后不准亲鸟!呱!离鸟远点!呱!”
连久经风浪的镇长,此刻也是面色发青,喉结上下滚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看小泉的眼神如同看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百无禁忌的修罗。
唯独王大夫,在最初的极致震惊和恶心之后,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嫉恨和反驳欲涌了上来。他终于找到了攻击的点,猛地扯下捂嘴的布巾(虽然立刻又被臭味熏得戴了回去),声音尖利地指责,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权威:
“荒诞!荒谬!简直闻所未闻!林小泉!你……你竟敢……竟敢用如此污秽不堪、违背人伦医理的方式……你这是亵渎医道!是装神弄鬼!这算什么诊断?这能看出什么?!”
小泉漱完口,面色已然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了然。他根本没看气急败坏的王大夫,而是转向脸色发青的镇长和众人,语气清晰而沉稳,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尝了口咸淡:
“此毒,性极阴寒,湿浊秽恶之气深重内蕴,非普通风寒湿热。”
他指向地上老妇人的秽物:“其色晦暗如淤泥,其气腥臭中带腐,并非单纯热毒之象的热臭或酸腐。舌苔可见厚腻灰黑,但底质苍老,乃寒湿凝滞、阳气衰败之兆。”
他又指了指周围几个症状类似的病人:“大家细看,他们虽发热,但多是自觉内热而体外畏寒,甚至寒战。泻下之物多为清水或浑浊,而非灼肛的热痢。此乃真寒假热,阴寒之邪盘踞于内,逼迫残阳外浮所致。”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又让众人一阵反胃),继续道:“此毒潜伏快,爆发猛,通过秽物和水源流散极速。寻常清热解毒之药,如黄连、黄芩,性皆苦寒,用于此症,如同雪上加霜,非但不能驱邪,反而会进一步损伤人体本就微弱的阳气,助长阴寒,故而无效,甚至加重病情!”
他这一番话,结合刚才那骇人的“尝毒”之举,竟显得无比具有说服力。尤其是那句“真寒假热”,点醒了不少人——仔细看去,病患确实多是裹着被子还瑟瑟发抖。
王大夫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他行医多年,何尝不知道“真寒假热”的理论?但在如此紧急慌乱的情况下,谁敢往这上面想?谁又能用如此……如此极端的方式去验证?!
小泉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穿镇而过的小河,眼神锐利:“水源!此毒必是通过水源扩散!镇上的井水,靠近河岸的恐怕都已受污染。若不立刻切断,投再多的药也是枉然!”
镇长此刻已是心服口服外加惊魂未定,哪里还有半点犹豫,连声道:“快!快照小神医说的办!封河!查井!快啊!”
官差和乡勇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行动起来。
王大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积攒的声望和脸面,在这一刻,被一个山野小子用最粗暴、最恶心、却又最有效的方式,踩在地上摩擦。他想反驳,想指出小泉的方法毫无典籍依据,是邪魔外道,但看着镇长和众人那全然信服、甚至带着感激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成了一口憋闷的老血。
小泉这才仿佛注意到王大夫的存在,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坦荡,反而更衬得王大夫方才的指责小家子气。
“王大夫若不信,可以亲自验证。”小泉非常“诚恳”地建议道,甚至还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请他上前观摩学习。
王大夫吓得如同见了鬼,猛地后退一大步,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脸色由青转白,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不……不必了!哼……歪门邪道……歪门邪道……”他重复着这几个苍白的词,却再无半点底气,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块捂嘴的醋布掉了都顾不上去捡。
众人看着王大夫仓皇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镇定自若、虽然方法骇人却一语道破天机的小泉,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小神医!您真是神人啊!”
“刚才……刚才对不住,是我们有眼无珠!”
“求小神医救命啊!”
哀求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阿蛮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仿佛刚才尝毒的是他自己,得意地瞥了一眼王大夫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就知道俺恩公最厉害!”
鹦鹉也冷静下来了,梳理着羽毛,阴阳怪气地学舌:“歪门邪道……呱……跑得比兔子快……呱……”
小泉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眉头依旧紧锁。断症只是第一步,如何治疗这如此凶险诡异的“瘴疠之毒”,才是真正的难题。常规温和的方子肯定不行,必须以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秽气味,此刻在他鼻中仿佛化为了需要攻克的堡垒信号。
“镇长,我需要一些东西来制药。”小泉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息静听。
“小神医需要什么?尽管说!就算是龙肝凤髓,我们也想办法去弄!”镇长拍着胸脯保证。
小泉点了点头,缓缓说出了那足以让所有人再次石化当场的、惊世骇俗的药方:
“我需要大量的蝙蝠粪,需是深山岩洞中、颜色发金者为佳。”
“还需要活剥的癞蛤蟆皮,越癞越好。”
“百年以上的老屋屋脊正中的陈年灰垢。”
“阴沟底层沉淀的黑淤泥。”
“还有……”
每说一样,众人的脸色就白一分,眼神就呆滞一分。等到他说完,整个窝棚区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过破棚的呜呜声,和众人世界观碎裂的咔嚓声。
这……这真的是药方?
确定不是阎王爷的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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