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后,一道口谕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甘露宫惯有的沉寂。永昭依旨,在素蘅的陪伴下,穿过重重宫苑,走向位于皇宫西苑最偏僻角落的兰台阁。此处远离六宫喧嚣,庭前古木参天,落叶堆积,石阶布满青苔,一派荒寂景象。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声响,仿佛开启了时光的封印。
阁内光线极其昏暗,仅有几缕稀疏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细沙,顽强地从高窗木棂的缝隙中艰难挤入,勾勒出一道道清晰却寂寥的光柱。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黑色巨人,森然林立,其上堆积如山的古籍、卷轴、木牍,无一不蒙着厚厚积尘,蛛网暗结,仿佛已在此沉睡了数个世纪,连空气都凝固着一种时光停滞般的死寂。
永昭静默地穿梭在书架投下的巨大阴影之间,素白的裙裾悄然拂过积尘的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承载着无数岁月的古老书脊,触感冰凉,仿佛能直接触摸到流逝的时光。素蘅在一旁屏息静气,用细软的毛掸轻柔地拂去案几上的积尘,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厚重的宁静。
在整理一处靠近内墙角落的高架顶层时,永昭踮起脚尖,伸长手臂,试图抽取一册搁在最外侧的《百草注疏》药典。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纸质书脊,却无意间碰落了藏在书册后面的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陈旧木盒。
木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万籁俱寂的阁内显得格外突兀。里面散落出几件零散的、看似寻常的旧物:一枚色泽暗淡、款式简单的银簪,一小块边缘圆润、质地温润却已断裂的玉佩,还有……一卷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磨损起毛的绢帛画像。
不知为何,永昭的心神瞬间被那卷绢帛牢牢吸引。她俯身,轻轻拾起画像,用指尖小心地拂去表面的浮尘。画中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容貌秀丽绝伦,肌肤胜雪,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然而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与坚韧。
她的服饰颇为独特,既有昙昭宫廷特有的精致刺绣与流云纹样,又巧妙地融合了西煌风格的宽大袖袍、腰间革带与镶嵌着异色宝石的额饰,仿佛象征着某种跨越两国、联结不同文化的特殊尊贵身份。只是岁月无情侵蚀,原本鲜亮的朱红、宝蓝、金粉已变得黯淡斑驳,如同蒙上了一层无法拂去的忧伤薄纱。
“唉……”一声苍老沙哑的叹息,在永昭身后幽幽响起。一位头发几乎全白、身形佝偻得厉害的老宫人,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不知何时拄着一把秃了毛的旧扫帚,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她曾是元灵太后身边颇为得用的旧人,亲眼见证了宫廷变迁,如今在这兰台阁做些洒扫看守的闲差,早已被世人遗忘。
她眯着浑浊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认着永昭手中的画像,眼中骤然泛起追忆的泪光,嘴唇哆嗦着,喃喃道:“这……这眉眼……是……是西苑公主殿下的旧物啊……一位为了咱们昙昭江山……远嫁异邦的英雄公主……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永昭心中微微一震。西苑公主?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遥远的悲壮色彩,仿佛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入了她记忆深处某片锈死的区域。她凝神看着画像中女子那双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坚毅眼眸,又看了看眼前这位仿佛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宫廷秘史的老人。原本整理古籍的枯燥公务,此刻被一种探寻尘封真相的冲动所取代。
“嬷嬷,”永昭转过身,面向老宫人,轻声开口,“这位西苑公主……她是个怎样的人?您……若方便,能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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