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六月初一,长安未央宫前殿。
盛夏的炽阳透过高阔的殿窗,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却无半分暑气,冰鉴散发的丝丝凉意混合着檀香,沁人心脾。大将军王康踞坐丹墀,冕旒垂珠纹丝不动,玄色十二章纹冕服沉凝如渊。阶下,程昱、贾诩、陈宫等谋主,赵云、高顺等将星,以及八曹五监主官肃立。持续半年的北征东讨尘埃落定,塞北烽烟与冀州血火化为滋养根基的养料,此刻正是检视内政、深耕固本的时节。
“启禀大将军!”兵曹掾赵俨持牍出班,声音洪亮,为前事做结:“徐州细作急报:刘备据徐州叛曹,曹操亲提五万大军征讨。下邳城下鏖战月余,刘备终不敌曹军精锐及青州兵旧部猛攻,损兵折将,城破在即!刘备携残部关羽、张飞、简雍、糜竺、糜芳、陈到等文武,率亲卫千余骑突围南走!曹操复夺徐州,怒杀附逆士绅数百,委任心腹夏侯渊领徐州牧,重兵镇守。刘备残部已渡淮水,投奔荆州刘表!”
王康微微颔首,指尖在御案上无声轻叩。刘备这枚棋子,终究未能搅动东南大局,反噬自身,沦为丧家之犬。其败亡,早在预料之中。
赵俨继续道:“细作续报:刘表纳刘备,然心存忌惮,未许其入襄阳。划南阳郡空壳予其驻防!南阳自建安元年徙民,十室九空,现仅余编户民约十二万口,地广人稀,城垣残破。刘备名为豫州牧、左将军,实困守凋敝之地,仰刘表鼻息。其麾下仅余残兵败将不足万人,钱粮匮乏,仰赖襄阳接济,短期内难成气候。”
“困兽犹斗,然爪牙已折。南阳,便是其牢笼。”王康声音平淡,目光转向户曹掾崔琰,“季珪,根基之本,首在生民。新增之口,可已落地生根?”
崔琰深吸一口气,展开手中厚重的黄册,声音清晰沉稳,响彻大殿:
“臣启大将军!户曹奉令核验,建安四年春,塞北、冀州新增三十三万三千余口,并三州自然滋生及吸纳流民,已悉数编户授田完毕。此乃三州二十四郡最新丁口细目——”
雍州九郡:
京兆尹八十一万口。
左冯翊四十六万口。
右扶风七十六万口。
朔方郡二十六万三千口。
上郡二十一万口。
安定郡十五万五千口。
北地郡十二万五千口。
天水郡十三万五千口。
武都郡十五万五千口。
雍州合计三百一十七万三千口。
并州九郡:
太原郡三十九万七千口。
上党郡二十六万八千口。
雁门郡十八万五千口。
五原郡二十三万二千口。
云中郡二十一万一千口。
定襄郡十九万三千五百口。
西河郡二十九万八千六百口。
河东郡四十万五千口。
河内郡六十万五千口。
并州合计二百八十八万五千一百口。
凉州六郡:
陇西郡十二万口。
金城郡十五万口。
武威郡十八万口。
张掖郡十二万口。
酒泉郡十五万口。
敦煌郡十九万口。
凉州合计九十一万口。
崔琰合上册页,声音凝重而清晰:“三州二十四郡,总计编户齐民六百九十六万八千一百口!较去岁新增二十九万八千一百口。新增之民,皆依授田令、保甲连坐法,授以田亩、贷给耕牛、粮种、农具,免赋三年。各郡太守亲领其事,保甲已成,根基渐固。唯并州、河套耕牛缺口仍存,约缺五万头,已影响新垦之地深耕。”
金曹掾徐岳紧接着出班,脸上带着一丝振奋:“臣启大将军!金曹奉令重启丝路、广开互市,成效初显!
西域商路首航已抵鄯善、于阗。售出丝绸两万匹、精铁器三千件、烈酒八百坛。换回大宛良马两千匹、于阗美玉三百斤、波斯金器百件、黄金八千两!折钱获利逾三千五百万钱!商队正押解第二批货物西行,丝路渐通!
四方互市:
汉中张鲁方面,孙乾持节说动,于沔阳新开边市。我以河东盐三万石、太原铁器五千件,换其汉中稻米五万石、桐油万斤、生铜三千斤!岁利可期千万钱。
荆州刘表方面,虽未开关,然默许民间商队经武关流通。南阳凋敝,然荆北富庶,我战马、铁器、北地毛皮颇受欢迎,岁入商税已增五百万钱。
江东孙策方面,秘密海路通道维持。以战马五百匹、并州铁甲千副,换其江东精铜万斤、海盐两万石、吴锦千匹。岁利约一千二百万钱。
岁入增益仅此三项,岁入已增五千二百万钱!若丝路畅通,互市扩大,金曹岁计亏空,或可大幅缓解!”徐岳的声音带着搏出生路的亢奋。
仓曹掾周平随之禀报,压力稍减:“托大将军洪福,新增商贸利源,购粮稍裕。官仓储粮现七百九十万石。今岁河套、三辅、并州新垦之地风调雨顺,秋收在望。然新增三十万口耗粮如故,仓储仍紧!唯盼秋粮丰稔,丝路粮源能续。”
马监令韩暨出班,着重马政:“臣启大将军!塞北所获良马一万八千四百匹,经天驷苑拣选,剔除老弱伤病,得合格战马一万六千匹!此批战马已尽数补入禁军新扩四营及镇军骑兵损耗,共耗用一万六千匹!现存战马四万四千匹。年内新育良驹七千匹,然距禁军一人双马、镇军扩编所需,缺口仍巨!请增拨草场、钱帛,鼓励归化牧民蓄养,并续购于西域、乌桓!”
军器监监正郑浑声音洪亮:“臣启大将军!岁内制铁札重甲一万九千二百副,神臂弩一万一千四百张,破甲重箭二百六十四万支,丈六三棱矛十三万二千柄,横刀四万二千柄!然禁军、镇军扩编及损耗补充,铁札重甲已尽数装备,库存归零!神臂弩库存四千五百张,破甲箭库存五百五十万支!铁料供应仍紧,工匠轮番赶工,已达极限。欲保军备源源不断,需扩矿监、增匠户,尤需金曹所获之西域精铁、江东精铜!”
各曹监条分缕析,将三州根基之厚薄、钱粮军械之盈缺,赤裸裸地呈于丹墀之前。大胜的余晖下,是开源之艰难与固本之迫切。
王康缓缓起身,冕旒垂珠轻摇。他目光扫过阶下文武,声音沉稳如砥柱擎天:
“新增近三十万口,丝路初通,互市渐旺,此乃根基壮大之象!耕牛之缺,着牧监、金曹合力,或购于乌桓,或贷于富户,秋收前务必缓解!粮储之紧,乃甜蜜之忧,待秋粮入库,新垦之地丰产,自有转圜!”
他手指点向舆图:
“马政、军械,乃锋镝所系!韩暨,孤许尔增拨草场三处,钱帛五千万,专司育马购马!郑浑,矿监增匠两千户,金曹所获西域精铁、江东精铜,优先供尔铸甲造弩!孤要看到库存回升,锋刃常新!”
最后,他目光如电,扫向辽阔的北疆与西陲:
“张合!”
“末将在!”
“阴山以北游弋,不可懈怠!保我新附牧民,便是保河套粮仓!”
“张辽、于禁!”
“末将在!”
“壶关、雁门,乃东部门户!袁绍丧地失民之痛未消,曹孟德复得徐州,其志必骄!尔等务必整军经武,深沟高垒,使彼辈不敢西窥!但有异动,先发制人!”
“程昱、贾诩、陈宫!”
“臣在!”
“总揽后方,协理诸曹!开源节流,抚民训兵,孤唯尔等是问!今岁无大战,唯深耕砺锋!待秋高马肥,仓廪丰实,丝路财源滚滚之时——”
王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匹的自信与渴望:
“便是孤深青旌旗,或饮马大河,或扬鞭西极,再拓新天之日!散朝!”
“谨遵大将军令!深耕砺锋,以待天时!”山呼之声震动殿宇。文武鱼贯而出,步履沉稳。程昱、贾诩、陈宫低声计议开源之策;赵云、高顺按剑思忖防务;崔琰、徐岳、周平、韩暨、郑浑等则步履匆匆,各赴其职。
王康步出殿外,未央宫高大的门廊下,长安新城沐浴在盛夏炽烈的阳光中。街道车马粼粼,市井人声隐隐,新植的树木已绽开浓荫。塞北的寒霜,冀州的烽火,徐州的败亡,东南的困局,此刻皆被这蒸腾的生机与秩序所隔绝。六百九十六万八千一百口黎庶的期盼,七十余万将士的锋芒,皆系于这深耕固本的炎夏。深青色的旌旗,在蓄力,在蛰伏,静待着秋日那必将到来的、更为磅礴的激荡。而丝路驼铃的脆响,已自遥远的西域,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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