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紫宸殿
早朝之上,赵祯端坐龙椅,面色沉肃,他并未立刻商议日常政务,而是将盛长梧的奏章及附上的案件详情,择要向满朝文武宣读。
当听到三个最大不过十三岁的孩童,因口角争执便活活打死同伴,并生出埋尸灭迹之念,而其父母非但不予制止教导,反而合谋包庇、协助埋尸伪造现场时,殿内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骇与吸气之声。
“竟有此事?!如此年幼,心思竟歹毒如斯!”
“其父母更是混账!简直枉为人父人母!”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待赵祯提及盛长梧对此案的判决,三名孩童斩立决,六名父母绞刑,秋后执行时,朝堂上的议论声瞬间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一些年轻气盛或重视法纪纲常的官员为主,当即表示支持:
“陛下!臣以为盛县令判得对!此等穷凶极恶之行,若因年幼而姑息,国法威严何在?!”
“不错!子不教,父之过!其父母合谋包庇,罪加一等!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宵小,匡正风气!”
另一派,则多以老成持重或恪守律法条文的老臣为主,面露忧色:
“陛下,盛县令所判,虽大快人心,然……《宋刑统》明文规定,幼童犯罪需上请,尤其十岁以下……此举,恐有违律法之嫌,开了严刑峻罚之端啊。”
“是啊陛下,是否……再斟酌一二?如此重判稚子,恐伤陛下仁德之名。”
赵祯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下意识缩在队列后方、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盛纮身上。
“盛卿,”赵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你身为小盛卿之父,于刑名亦有阅历,你对此案判决,如何看待?”
盛纮心里猛地一咯噔,暗叫一声苦,知道躲不过去了,他连忙出列,躬身垂首,脑中飞速旋转。
他深知儿子此举大胆至极,但官家此刻询问,态度已然表明,他权衡利弊,把心一横,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坚定:
“回陛下,臣……臣以为,盛县令……判得好!”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正气凛然,
“臣初闻此案,亦是痛心疾首!此三子之恶,非止于失手伤人,乃在于事后冷静埋尸,其心智之冷酷,已非年幼无知可蔽!其父母之包庇,更是将人伦法理践踏于脚下!
若对此等极端恶行仍拘泥于常规定律,轻轻放过,则天下顽劣子弟必生侥幸之心:原来杀人埋尸,不过如此!长此以往,律法何以立威?教化何以施行?
故,臣以为,此判非为嗜杀,实为立规矩、明法度、儆效尤!唯有如此,方能遏制此等孩童时期的暴戾之气,防微杜渐,避免滋生更大的祸害!”
他这一番话,既肯定了判决,又将其拔高到了维护法纪、教化天下的层面,可谓句句说在了赵祯的心坎上。
赵祯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颔首道:“盛卿所言,深合朕意,朕亦以为,不遏制孩童时期的暴戾之气,难免会滋生更大的祸害。 此风不可长!”
他目光转向之前提出异议的几位老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诸卿之忧,朕亦明了,然,法理不外乎人情,亦需因时制宜,此案情节极其恶劣,若墨守成规,恐失天下民心。
朕意已决,准福县县令盛长梧所奏,此案依其判决执行,并明发天下,以儆效尤!”
皇帝金口已开,此事便成定局,众臣皆躬身应诺:“陛下圣明!”
待此事议定,赵祯脸色稍霁,又命内侍取出一物,正是盛长梧绘制的《急救图说》。
“诸位爱卿,再看此物,此乃小盛卿于福县,结合民间土法、医家典籍,整理绘制的急救图说。其中所载溺水、噎食等急救之法,已在福县验证,活人性命,颇见奇效。”
图谱在几位重臣间传阅,引来阵阵称奇。
“此法看似简单,却暗含玄机。”
“若真能推广,于国于民,确是一桩大善政。”
赵祯环视群臣,朗声道:“朕观此图,深感小盛卿用心良苦,此等利国利民之法,若只行于一县,未免可惜。
朕欲将此《急救图说》刊印成册,发付各州府县,命各地医官、吏员组织乡民学习,务使此法能广传天下,减少无谓之伤亡。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一次,朝堂之上几乎再无异议,无论是出于真心认可,还是顺应圣意,众臣齐声附和:
“陛下仁德,泽被苍生!臣等附议!”
“盛县令虽年幼,然心系百姓,屡有建树,实乃国家栋梁之才!”
一场朝会,既确立了严厉判例以震慑罪恶,又推动了惠民新政以拯救生命,远在福县的盛长梧尚且不知,他在地方上的作为,已经在汴京的朝堂之上,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并获得了最高统治者的支持与推广。
而躲在队列中的盛纮,则在暗暗抹了把冷汗的同时,心底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骄傲。
散了朝会,盛纮回到自己任职的部门,处理五品承制郎的日常公务,同级的官员们见了面,无不笑脸相迎,话语间充满了艳羡与奉承:
“盛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令郎长梧在福县的作为,我们都听说了,审案明察秋毫,劝农亲力亲为,更难得的是那份为民请命的担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魄力与手段,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是宰辅之器啊!”
“是啊是啊,盛家出了这等麒麟儿,真是门楣之光!将来盛大人就等着享清福吧!”
“听说官家对令郎的奏章亦是赞赏有加,那急救图说要推行全国呢!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面对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夸赞,盛纮面上始终保持着谦逊谨慎的笑容,连连摆手,口称:
“诸位同僚谬赞了,小儿不过是侥幸得了些虚名,年纪尚小,行事难免孟浪,还需多多磨砺,当不得如此盛誉,当不得啊……”
他深知官场险恶,树大招风,儿子风头正劲,他这个做父亲的更要低调,绝不能给人留下骄纵得意的把柄,每一句回应都斟酌再三,生怕行差踏错。
然而,一回到盛府,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书房里时,盛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他回想起同僚们的夸赞,想到儿子在福州可能创造的政绩,忍不住笑了起来。
痛快!真是痛快!想他盛纮一生谨慎,在官场步步为营,虽也算平稳,却总觉欠缺些泼天的荣耀,如今,这个他的儿子竟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三元及第已是光耀门楣,如今初入仕途便这般耀眼,未来的成就,简直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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