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底部,那点暗红光芒如同地狱睁开的独眼,在绝对的死寂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与不祥。
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脉动,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古老怨毒与精纯煞气的邪恶气息,与“墟神教”的力量同源,却仿佛剥离了所有杂质,只剩下最本源的恶。
它似乎是被云悠悠方才引动观测残留、以及那“虚无之眼”的崩散所惊醒。
“看来,此地不仅是战场遗迹,亦是某些污秽之物的长眠之地,或是……封印之所。”
沉殷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那暗红光芒,声音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冷凝的杀意。
“能在此等绝灵死寂之地存续,非是寻常邪魔。”
云悠悠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神魂的疲惫,紧握“幽辰”,全神戒备。
她能感觉到,那暗红光芒带给她的压力,甚至超过了之前那金丹后期的“尊者”。
这绝非她现在状态能正面抗衡的存在。
“大人,我们……”
她话未说完,那暗红光芒猛地炽盛!
一道凝练如实质、色泽暗沉近黑的邪异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毒蛇,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思维,直射云悠悠面门!
光束所过之处,连那“空无”的死寂都被染上了一层污秽的色彩!
攻击来得太快太刁钻!
云悠悠瞳孔骤缩,刚刚经历大战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完美应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识海中那经历磨砺后、隐隐带着一丝“安抚”死寂特性的“往生道种”,竟自主地、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旋转起来!
并非防御,也非攻击。
而是一种……共鸣?
或者说,是一种基于对“死寂”与“终结”更深层次理解的……疏导与转化?
云悠悠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放弃了硬抗的念头,将全部心神寄托于道种,双手在身前虚划,引动了“微光涟漪”全新的变化!
不再是局限于自身的循环领域,而是以道种为核心,将一丝韵律扩散而出。
如同在静水中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奇异生灭道韵的——
“往生涟漪”!
那暗红污秽的光束,一头撞入了这圈“涟漪”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威力足以轻易重创甚至抹杀金丹修士的污秽光束,在触及“往生涟漪”的刹那,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
光束中蕴含的恐怖邪能与毁灭意志,被那涟漪中生生不息的循环道韵不断分解、消磨、转化!
一部分污秽被其中的“寂灭”之力彻底终结、化归虚无。。
而另一部分相对精纯的负面能量,竟被那“生机”之力引导,如同百川归海般,融入了涟漪本身,使得那圈涟漪的光芒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
虽然无法完全抵消,但这道恐怖的攻击,竟被这看似柔和的“涟漪”生生削弱了超过七成!
剩余的威能,已不足以对全力防御的云悠悠造成致命威胁!
“青霖”光华一闪,轻易便将那残余的污秽光束净化驱散。
云悠悠自己都愣住了,看着身前那缓缓平息的“往生涟漪”,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这是她做到的?
她竟能以筑基修为,正面化解了远超金丹层次的攻击?!
沉殷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异。
他自然看得出,云悠悠并非靠蛮力,而是凭借那刚刚领悟、尚显稚嫩的“往生之道”,巧妙地利用了此地环境与对方力量的部分特性,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四两拨千斤”。
此女的悟性与应变,确实一次次超出他的预估。
那暗红光芒似乎也因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而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怒的波动!
整个深渊底部的死寂黑暗都开始沸腾,更多的暗红光芒从四面八方亮起,仿佛有无数沉睡的邪物正在苏醒!
“玩闹到此为止。”
沉殷不再给那暗红存在继续发作的机会。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那最初亮起的暗红光芒正上方。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光芒的本体是什么,只是抬起了右脚,然后,对着下方那沸腾的黑暗,轻轻一跺。
“冰寂。”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冻结时空轮回的极致寒意,以他的脚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弥漫了整个深渊底部!
沸腾的黑暗骤然凝固。
所有亮起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黯淡、冻结,保持着各种狰狞的姿态,被封存在一层突然出现的、晶莹剔透的幽蓝色玄冰之中!
连同那最初的核心,那散发出恐怖气息的源头,也未能幸免,化作了一尊巨大的、被封在玄冰内的、形态扭曲难辨的暗红色冰雕!
整个深渊底部,再次恢复了死寂,但这一次,是被绝对冰寒所封印的死寂。
沉殷缓缓落下,站在那尊最大的暗红冰雕前,凝视着冰层内部那扭曲的轮廓,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追忆与冷冽。
“原来是你这孽障的一缕残魂,躲藏于此……”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旁边的云悠悠能隐约听到。
“当年未能将你彻底磨灭,今日,便彻底了结这因果。”
他伸出手指,指尖幽蓝光芒凝聚,点向那冰雕的眉心。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冰面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被冰封的暗红残魂,眉心处竟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枚极其微小、却与云悠悠手中那片同源的青铜碎片,带着一抹凄厉的血光,激射而出,并非攻击沉殷或云悠悠,而是径直射向了深渊一侧某个不起眼的岩壁!
“咔嚓!”
岩壁被碎片击中,竟如同镜面般碎裂,露出了其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紊乱空间波动的幽暗洞口!
那青铜碎片瞬间没入洞口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暗红冰雕轰然崩碎,化作漫天冰晶消散,只留下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跨越了万古的残响,在深渊中回荡。
沉殷的手指停在半空,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空间洞口,眉头紧锁。
“空间夹缝……难怪能躲藏至今。”
他冷哼一声,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先挥手打出一道道幽蓝符文,将那洞口暂时封印稳固。
云悠悠赶到他身边,看着那幽暗的洞口,心中波澜起伏。
那枚激射而出的青铜碎片,以及这突然出现的空间夹缝,无疑将线索指向了更深处。
“大人,刚才那是?”
“一个早已该死的故人。”
沉殷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看来,当年的‘观测之眼’破碎,以及一些上古旧事,比本王预想的还要纠缠不清。”
他转头看向云悠悠,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往生涟漪”道韵上。
“你方才施展的,是何名目?”
云悠悠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弟子新悟的运用,暂称之为‘往生涟漪’。”
“往生涟漪……”
沉殷咀嚼着这个名字,微微颔首。
“名实相符。此技颇有潜力,善加磨砺,或可成你未来立身之本。”
能得到沉殷如此评价,云悠悠心中欣喜,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空间洞口上。
“大人,我们是否要进去?”
沉殷凝视着那被暂时封印的洞口,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与青铜碎片及归墟相关的紊乱气息,冰蓝色的眸子里寒光闪烁。
“自然要进。”他声音冰冷。
“既然线索送上门,岂有放过之理?本王倒要看看,里面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云悠悠。
“你状态未复,此地亦非善地。先离开此处,恢复元气,再作打算。”
云悠悠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沉殷所言在理,方才接连的变故与施展“往生涟漪”,确实让她消耗巨大。
“是。”
沉殷不再多言,袖袍一卷,带着云悠悠,化作一道幽蓝遁光,冲出了这片被冰封的绝灵深渊。
峡谷上方,晨曦微露。
沉殷撤去封锁,两人的身影融入渐亮的天色中,悄然离去。
唯有那深渊之底的冰封,以及那处新发现的空间夹缝入口,默默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也预示着一段探寻上古秘辛、直指归墟根源的新征程,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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