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殷用电脑搜索无果后，房间里陷入了另一种沉默。
不再是冷战时的冰冷对峙，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力感的、微妙的平静。
云悠悠左臂的疼痛暂时被压制下去，但精神的疲惫和饥饿感却阵阵袭来。
她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往常这个点，她要么已经吃完晚饭，要么正在纠结点什么外卖。
可现在，她看着自己不太灵便的左臂，连起身去煮碗泡面的欲望都没有。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云悠悠尴尬地捂住肚子，偷偷瞄了一眼阴影方向。
沉殷的身影缓缓凝聚，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询问。
“呃……有点饿了。”
云悠悠老实交代，顿了顿，又补充道。
“手臂不太方便做饭……”
她本意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瘫着不动，并没指望这位爷能有什么反应。
毕竟，在他眼里，凡人的饮食大概和给手机充电差不多，属于维持机体运行的必要但无趣的过程。
然而，沉殷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忽然问道：“何物可食？”
云悠悠一愣：“啊？”
“你此刻，欲食何物？”
沉殷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冰眸里却带着一种认真的探究。
云悠悠有点懵，下意识地回答：
“就……随便点个外卖？
粥或者面条之类的，好消化的……”
“外卖？”
沉殷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似乎回忆起了之前云悠悠点螺蛳粉的经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这次没有发表关于“污秽”的评价，而是直接问道：
“如何操作？”
云悠悠彻底惊呆了。
他……他问怎么点外卖？
这位连超市购物都觉得是“凡俗琐事”、弄坏东西还理直气壮的鬼王大人，居然主动问怎么点外卖？！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煞气入体出现了幻听。
“就……用手机……”
她讷讷地解释，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点开那个黄色的外卖App。
“在这里面选想吃的店，然后选吃的，付款，等别人送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沉殷的表情。
他正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她的手机屏幕，那双深邃的冰眸里映着App花里胡哨的界面光影，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复杂的“凡俗”流程。
“此物……便是‘外卖’？”
他指着屏幕上一家粥店的招牌图片问。
“对，这是店家展示的图片。”
“如何确定送来的，与此画无异？”他提出质疑。
云悠悠：“……这个，基本……靠商家诚信和买家秀？”
沉殷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他又指着付款界面：“此‘付款’，亦是‘焚化’银钱？”
“不是不是！”
云悠悠赶紧摆手。
“这是电子支付，钱直接从银行卡里扣，不用烧真钱！”
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阴司特快”的心疼。
沉殷似懂非懂，但没再追问。
他的目光在几家粥店和面馆之间扫视，似乎在凭借图片进行艰难的“品鉴”。
“此画色泽过于鲜艳，恐有诈。”
“此物形态怪异，不似可食。”
“此店名号……‘杨记’？莫非与千年杨家将有关？”
云悠悠听着他一本正经的“点评”，嘴角忍不住抽搐。
大哥，您这联想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
最终，在云悠悠的“建议”（其实就是她平时常点的那家）下，沉殷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家名为“暖心粥铺”的店，点了一份山药排骨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
到了付款环节，云悠悠正准备输入密码，沉殷却忽然道：“本王来吧。”
云悠悠：“？？？”
您来？您怎么来？
您连电子支付是啥都没搞明白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沉殷伸出手指，再次点向她的手机屏幕——依旧是虚影穿透。
但下一秒，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界面突然跳转，显示【付款成功】！
云悠悠目瞪口呆地看着订单生成的界面，又看看一脸“本王已搞定”的沉殷，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您……您怎么付的款？”她声音发颤。
该不会又是“焚化”了她卡里的钱吧？！
可她没看到钞票消失啊！
沉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区区凡俗数字流转，窥得其核心符纹，稍加引动即可。何须如此麻烦。”
云悠悠：“……”
懂了。
这位爷是直接绕过了支付系统的安全验证，用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了一次“意念支付”或者说……“规则层面”的强行转账？
这算不算……黑客行为？
还是鬼王特供版的？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订单上“已支付”的字样，一方面庆幸不用自己掏钱（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另一方面又有点担心自己的账户安全。
外卖很快送到了。
云悠悠挣扎着想去门口拿，沉殷却先她一步。
云悠悠只看到房门无声地打开，外卖袋子轻飘飘地飞了进来，稳稳落在桌上，然后房门又无声关上。
整个过程，外面的外卖小哥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
云悠悠看着这“隔空取物”的一幕，再次感叹有个“超能力”室友（？）的便利。
她打开袋子，拿出还温热的粥和小菜。
山药排骨粥熬得软糯喷香，小菜也清爽可口。
她拿起勺子，正准备开动，却发现沉殷依旧站在桌边，正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粥。
那眼神，不像是对食物本身感兴趣，更像是一种……观察？
或者说，是在确认这“凡俗之物”是否真的能“食用”？
云悠悠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带着点恶作剧和试探的心思，将勺子递向沉殷的方向。
“大人，您……要尝尝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
他之前明确说过“无需进食”、“不食人间烟火”，这举动简直是在雷区蹦迪。
果然，沉殷的眉头瞬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但他看着那勺递到面前的、冒着热气的粥，又看看云悠悠带着些许忐忑和期待的眼神，那丝不悦竟然缓缓消散了。
他沉默着，没有像对待螺蛳粉那样直接斥责为“秽物”。
就在云悠悠以为他会无视或者拒绝时，他却微微低下头，凑近那勺粥，鼻翼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然后，在云悠悠震惊的注视下，他张开嘴，极其轻微地、几乎是象征性地，用冰凉的唇碰了一下勺子的边缘。
没有任何吞咽的动作，他很快就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凡俗之味，不过如此。”
他评价道，语气毫无波澜。
云悠悠看着勺子上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被他碰过的一点痕迹，心脏却砰砰狂跳！
他……他居然“尝”了？！
虽然只是碰了一下，但这对于一位宣称“辟谷”千年、连螺蛳粉味道都无法忍受的鬼王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举动！
这算不算是……投喂成功？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粥的味道似乎比平时更香了。
而沉殷，在完成那次象征性的“品尝”后，便转身回到了窗边的阴影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云悠悠能感觉到，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冰冷气息，似乎……悄然温和了一丝丝。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阴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来，“饲养”这位挑食又难搞的鬼王，除了每天烧香和寻找“充电宝”之外，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别的“投喂”方式？
虽然这次只是碰了下勺子，但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
她低头，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感觉左臂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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