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大学的图书馆以其恢弘的穹顶和浩瀚的藏书量闻名。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静谧的阅览区投下斑驳的光晕。宁以卿和李盛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在埋头修改漫画分镜，另一个则抱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海洋哺乳动物声学通信研究》看得入神，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模仿书中的声谱图，发出极轻微的、只有宁以卿能听到的咔嗒声。
“盛迹，小声点。”宁以卿第N次无奈地提醒，感觉自己像在带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超龄儿童。
李盛迹从书海中抬起头，蔚蓝的眼睛眨了眨，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被窗外掠过的一只鸟吸引了注意力：“以卿，那种鸟的飞行轨迹不符合空气动力学最优解，它们翅膀的扇动频率……”
宁以卿果断将一块小饼干塞进他嘴里，阻止了这场即将开始的即兴学术报告。
就在这片静谧偶尔被细微声响打破的角落，两道穿着清城一中蓝白校服、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高大书架的掩护，悄悄摸了进来。
正是本该在河对岸高中部上课的宁悠悠和皮一夏。
“快点啦，皮一夏！磨蹭什么！”宁悠悠压低声音，拉着皮一夏的袖子，眼睛像做贼一样四处张望。
“催什么催！要不是你非要来找什么绝版参考书，我用得着翘掉下午的班会课吗？”皮一夏嘴上抱怨，身体却诚实地跟着她，目光警惕地扫视周围，生怕遇到熟人，尤其是某位当派出所所长的爹。
清城一中与清城大学仅一河之隔，连接两岸的是一座爬满绿藤的复古石桥。对于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渴望探索更大世界的高中生来说，这座桥通往的大学校园，无疑充满了神秘的吸引力。而大学那堪比市级图书馆的藏书量，更是对宁悠悠这种“学渣”（仅限于数理化）却偏爱冷门知识的少女有着致命的诱惑。
两人像两只偷溜进丛林的小兽，在书架间穿梭。宁悠悠目标明确地寻找着她需要的某本关于古代神话传说的书籍，皮一夏则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宁悠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马尾辫上，耳根微热。自从那个夏日午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这种偷偷摸摸的“冒险”，更增添了几分隐秘的刺激感。
然而，命运的巧合总是出人意料。
当宁悠悠终于在一个偏僻的书架角落找到那本蒙尘的厚书，兴奋地踮起脚尖去够时，脚下不小心一滑——
“哎呀！”
惊呼声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却足够清晰。
几乎是同时，相隔几个书架的另一端，正被鸟类飞行轨迹困扰的李盛迹耳朵微动，猛地抬起头：“是悠悠的声音。她处于失衡状态。”
没等宁以卿反应过来，他已经放下书，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迅速而无声地穿过书架，出现在事发现场。
宁悠悠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避免了与大地亲密接触。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李盛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
“盛迹哥？！以卿姐？！”宁悠悠和随后赶来的皮一夏都傻眼了。
宁以卿也跟了过来，看到穿着校服的妹妹和皮一夏，先是一愣，随即板起脸：“悠悠？一夏？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
“我们……我们来查资料！”宁悠悠慌忙举起手里那本厚厚的《山海异兽考》，试图增加说服力，脸颊却因为心虚而泛红。
皮一夏也赶紧站直，眼神飘忽：“对，查资料！高中部的图书馆……书太破了！”
李盛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鼻翼微动，似乎在分析空气中的信息素，然后了然地点点头，对宁以卿说：“他们在进行未成年个体的秘密探索行为，伴有轻微的情绪紧张和……兴奋。信息素水平与‘做坏事’时的幼年海豚类似。”
宁悠悠&皮一夏：“……” 这种被当场拆穿还附带生物学分析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宁以卿看着妹妹和皮一夏那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被宁悠悠手中那本书吸引——《山海异兽考》。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母亲路芳淇生前，似乎也特别喜欢这类光怪陆离的神话志异，家里那个旧书箱里，还留着几本她翻旧了的类似书籍。
一丝淡淡的、关于母亲的回忆涌上心头，让她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下不为例。”宁以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要看什么书快点找，找到赶紧回去，别被老师发现了。”
宁悠悠如蒙大赦，拉着皮一夏就要溜。
“等等。”李盛迹却叫住了他们，他走到那个书架前，仰头看着高处，那里有几本更厚的、关于海洋生物古籍图录的书，“上面的书，灰尘分布不均匀，最近被人动过。可能，有你们更需要的。”
他凭借的是海豚对物体表面细微差别的敏锐感知。宁悠悠将信将疑地按照他指的位置，果然找到了另一本更加详尽的《古代神怪与水族图谱》。
危机解除，四人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没有久留，悄悄离开了图书馆。来到连接两岸的石桥上，午后的风吹拂着河面，带来湿润的水汽。
宁悠悠抱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书，心情雀跃。皮一夏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宁悠悠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声音轻了几分：“就是……突然想看了。感觉这些东西，好像离我们很远，又好像……很近。”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妈妈以前……也喜欢看这些。”
提到已逝的母亲路芳淇，气氛沉默了一瞬。宁以卿的眼神也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怀念。
皮一夏挠了挠头，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略带感伤的氛围，嘟囔道：“哦……喜欢就看呗。下次……下次别翘课了，要我帮你借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这算是笨拙的关心了。宁悠悠转过头，看着皮一夏那副别扭的样子，忽然笑了，眼睛弯弯的：“知道啦！啰嗦！”
李盛迹安静地站在桥边，看着河水，似乎又在分析水流速度和污染物含量。宁以卿走到他身边，轻轻靠着他。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与旁边那对青春正盛、吵吵闹闹的青梅竹马交织在一起。
一条河，隔开了高中与大学，也连接起了不同年龄、不同心境的两段感情。母亲的喜好像一条隐秘的线，牵引着宁悠悠去探索，而那份深藏的思念，则让这个下午的“冒险”，蒙上了一层温馨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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