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细得像缝衣线,把云家工坊的青瓦缝都填得满满当当。天工学堂的孩子们蹲在廊下糊纸鸢,竹篾扎的骨架在他们手里翻飞,糊上的棉纸被雨水打湿,透出淡淡的米黄,像浸了油的宣纸。
“云先生,这纸鸢真的能跟着地脉纹飞吗?”阿芷举着个刚糊好的玄鸟风筝,翅膀上用朱砂画着地脉纹,尾线缠着几根龙血树的新枝,“沈先生说清明的地脉气最‘浮’,纸鸢能牵着气往上走,把我们的心愿带给地脉深处,是不是真的呀?”她的竹篮里还放着叠纸钱,是用去年的地脉笺裁的,上面印着小小的冰莲纹,说是烧了能让地脉记得故人的好。
云织雾正用桐油涂抹纸鸢的棉纸,油刷划过纸面的声音沙沙的,像春蚕在啃桑叶。龙血树的花苞比春分时长了一倍,淡红的花瓣已经能看出形状,被她用竹圈轻轻罩住——这是防清明的冷雨伤了花,祖父的手札里说,龙血树的花要见了清明的纸鸢飞,才肯彻底绽开。“是真的,”她笑着帮阿芷系紧风筝线,“守陵人在昆仑墟的冰莲池边,每年清明都放纸鸢,风筝线缠着冰莲的根须,说能把池底的地脉气引上来,让冰莲长得更旺。”她指着院角的老梨树下,那里埋着个陶瓮,瓮里装着去年的纸鸢灰,“这是‘寄脉瓮’,烧纸鸢的灰埋在这里,地脉就能收到我们的心意。”
江叙白撑着油纸伞走进来,伞面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他手里捧着卷旧图,图上的墨迹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地脉纹,与云家工坊的布局完全重合。“这是从云家祖坟挖出来的,”他把图铺在廊下的长凳上,最边缘处盖着个褪色的玄鸟印,“是你父亲生前画的,说清明的地脉线会浮到地表,顺着纸鸢线走,烧了纸鸢灰埋进寄脉瓮,能稳固地脉的根基。”
图上的地脉线用金线勾勒,在雨光下泛着微光。阿芷凑近看时,突然指着图中央的红点:“这里是龙血树!旁边画的纸鸢和我手里的一样!”
众人望去,果然,龙血树的位置被画成朵含苞待放的花,旁边的玄鸟纸鸢线,正顺着地脉纹缠向寄脉瓮,线的末端写着行小字:“纸鸢寄意,地脉承情。”云织雾的眼眶突然有点热,父亲去世那年清明,她才十岁,记得他在院里糊纸鸢,说要让风筝带着她的画,告诉地脉她想快点长大。
萧既明扛着捆竹篾闯进来,篾条上的水珠甩了满地,他把竹篾靠在廊柱上,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清明粿,艾草的清香混着豆沙的甜漫开来。“知微堂在寄脉瓮附近的土里,挖到个铜铃铛,”他掰开清明粿,热气熏得他眯起眼,“铃铛上的蛇形纹被人改成了玄鸟纹,铃舌是用龙血树的枝桠做的,摇起来的声音,和你父亲手札里写的‘地脉鸣’一模一样。”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图上的地脉线走向,镜片上的雨珠折射着光。他的蓝布衫里揣着个布包,是玄冰长老托人从昆仑墟捎来的,里面是些冰莲花瓣制成的香,说清明烧着,能让地脉的气息更平和。“这铃铛是‘脉响铃’,”他指着铃铛上的纹路,“守陵人的古籍说,清明的地脉会‘哭’,摇这铃能让它安稳,就像哄受了委屈的孩子。”
雨突然下大了,廊外的纸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孩子们举着风筝往院外跑,阿芷的玄鸟纸鸢最先升空,朱砂画的地脉纹在雨幕里闪着红,尾线缠着的龙血树枝桠,竟在风中抽出新绿的芽——是地脉的精气顺着线往上爬了。
龙血树的花苞突然剧烈颤动,淡红的花瓣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江叙白的地脉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寄脉瓮的方向,针尾的铃铛响个不停,像是在为地脉的回应喝彩。
“该烧纸鸢灰了!”云织雾抓起刚放落的纸鸢,往火盆里送。纸鸢遇火迅速蜷起,灰烬被萧既明小心地收进陶瓮,埋进老梨树下的土里。沈清和点燃冰莲香,香烟顺着地脉线的方向飘,绕着龙血树转了三圈,最终钻进土里,没了踪迹。
阿芷突然指着半空的纸鸢群,那些风筝的线在雨里泛着银光,像无数条地脉线从天空垂下来,与地表的地脉纹连在一起,织成张巨大的网。“它们在说话!”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惊喜,“纸鸢在和地脉说话!”
雨停时,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纸鸢镀上层金边。龙血树的花苞彻底绽开了,淡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团燃烧的火,花蕊里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地脉流下的泪。
回程时,孩子们的纸鸢线都缠上了龙血树的花枝,仿佛地脉舍不得它们走。阿芷把剩下的清明粿埋在寄脉瓮旁,说要让地脉也尝尝甜。云织雾看着父亲画的地脉图,突然明白清明的雨不是悲伤,是地脉在回应——回应每个纸鸢上的心愿,回应每捧埋进土里的灰烬,回应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思念。
廊下的竹篾还在滴水,桐油的香气混着艾草的清苦,在清明的暮色里漫开来。龙血树的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对每个守护它的人说:别担心,地脉都记得。
纸鸢的线还在飘,一头连着天空,一头牵着地脉,也牵着那些跨越生死的牵挂,永远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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