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日头不偏不倚地悬在天上,把云家工坊的院子劈成两半,一半亮得晃眼,一半浸在竹棚的阴影里。天工学堂的孩子们蹲在光影交界处,用木片翻动着堆肥,腐叶与牲畜粪便混合的气息里,掺着点冰莲花瓣的清苦——那是沈清和特意从昆仑墟带来的干花瓣,说混在花肥里,能让地脉的精气顺着根须往上冒。
“云先生,这肥真的能让龙血树开花吗?”阿芷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手里捏着朵刚从院角摘下的迎春,嫩黄的花瓣在她掌心轻轻颤动,“沈婆婆说春分这天昼夜平分,地脉的阴阳气最匀,这时候施肥,树就知道该开花了,是不是真的呀?”她的布包里还藏着张叠得整齐的纸,是昨天在龙血树洞里捡到的,纸上的字迹模糊,却能看出是用花汁写的,边角画着小小的玄鸟。
云织雾正用竹筛过滤花肥里的硬块,筛下的细肥落在陶盆里,泛着油亮的黑。新苗的枝桠比上月又长了半尺,叶片间冒出几个米粒大的芽苞,被她用棉布轻轻裹住——这是防止春分的夜风冻伤嫩芽,祖父的手札里说过,龙血树的花苞最娇贵,得像护着刚出生的娃娃。“是真的,”她笑着帮阿芷擦掉鼻尖的泥,“守陵人在昆仑墟种冰莲,总在春分这天往池里撒龙血树的枯枝粉末,说阴阳相济时,最容易催开花苞。”她指着竹棚柱上挂着的纸笺,笺上用朱砂画着地脉纹,边缘贴着圈迎春花的花瓣,“这是地脉笺,能收集春分的阴阳气,等花苞再大点,烧了拌在肥里,花准能开得艳。”
江叙白捧着摞旧书走进来,书页边缘的虫蛀痕迹像串小月亮。他身上的月白长衫换了春衫,袖口别着朵半开的玉兰,是大理寺的花圃新摘的,说春分读旧书,得配点花香才不辜负好时节。“这些是从皇家图书馆借的《花月令》,”他把书放在石桌上,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已经脱落,里面夹着张泛黄的书签,“书签是用龙血树叶做的,上面的批注说,北宋时云家先祖曾用‘地脉花肥’让濒死的龙血树复花,那肥里掺了玄鸟印的粉末。”
书签上的龙血树叶已经变成深褐色,叶脉间的批注用金粉写就,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阿芷凑近看时,突然指着树叶的叶柄:“这里有个小袋子!”
众人小心地拆开叶柄处的蜡封,里面掉出张更小的纸,纸上画着花肥的配方:“龙血树枯枝七斤,冰莲花瓣三斤,玄鸟印粉末一钱,春分雨一升,阴阳调和,埋于地脉节点。”字迹的笔锋与云织雾父亲手札里的如出一辙,显然是代代相传的秘方。
萧既明扛着个陶罐闯进来,罐口的泥封还没干,他把罐往石桌上一放,发出“咚”的闷响,惊得阿芷手里的迎春花掉在地上。“知微堂在城南的地脉节点处,挖到个南宋的陶瓮,”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瓮里装着些黑色的膏状东西,闻着像花肥,上面浮着片龙血树的花瓣,干得像纸,却还带着点红。”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秘方上的地脉节点标记,镜片反射的光在他脸上跳。他的蓝布衫里揣着个小瓷瓶,是玄冰长老送的,里面装着冰莲蕊的露水,说春分的地脉容易“燥”,往肥里滴几滴,能让精气更润。“这膏是‘凝脉肥’,”他指着陶罐里的东西,“守陵人的古籍说,地脉节点的土吸够了阴阳气,会慢慢凝成膏状,比任何花肥都养树。”他突然顿住,指着秘方末尾的小字,“这里说‘花肥需用春分的地脉笺引燃,方能生效’,看来你先祖早就把步骤想全了。”
春分的风带着暖意,吹得竹棚上的地脉笺哗哗响。龙血树的芽苞突然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江叙白的地脉罗盘指针开始左右摇摆,最终指向石桌上的《花月令》——书里夹着的书签正在微微发烫,显然是被春分的阴阳气引动了。
“该施肥了!”云织雾抓起地脉笺,往陶盆里撒了把玄鸟印的粉末,“再等,阴阳气就偏了。”
萧既明已经扛起陶罐往龙血树的方向走,沈清和捧着配好的花肥跟上,阿芷则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捡来的花汁纸,想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纸被春风一吹,突然显出清晰的字迹:“吾家有树,名唤龙血,花开之时,地脉安之。”落款处画着个小小的冰莲,正是玄冰长老的笔迹。
地脉节点在龙血树西侧三尺处,萧既明用铁锹挖开冻土,下面的黑土果然泛着油光,与陶罐里的凝脉肥颜色一致。云织雾点燃地脉笺,纸灰落在花肥里,瞬间冒出淡淡的青烟,混着冰莲露水的气息,往土里钻去。
沈清和将配好的花肥埋进节点,阿芷则把那张花汁纸撕碎拌在肥里,说要让玄冰长老的心意也跟着进地脉。埋好的土突然微微隆起,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动,龙血树的芽苞“啪”地绽开个小口,露出里面一点暗红,像害羞的姑娘撩开了面纱。
江叙白的《花月令》突然自动翻开,停在记载龙血树的那页,书页上的字迹竟与花汁纸上的重合,仿佛跨越千年的对话。春分的日头渐渐西斜,光影的界限慢慢模糊,竹棚下的地脉笺已经燃尽,只留下点灰烬,被风吹散在花肥里。
回程时,阿芷把掉落的迎春花插进陶盆,说要陪着龙血树一起开花。云织雾看着节点处微微湿润的土,突然明白先祖说的“阴阳相济”不只是天地之气,更是人心——是北宋先祖的秘方,是玄冰长老的花汁纸,是孩子们的期待,是每个在春分这天弯腰施肥的身影,共同凑成了这份“地脉花肥”,滋养着树,也滋养着代代相传的守护之心。
石桌上的《花月令》还在散发着墨香,书签上的金粉批注在暮色里闪着温柔的光。龙血树的芽苞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数着日子,等着开花的那天。
春分的夜来得不早不晚,正好让每个人都能梦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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