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对十二岁的林小凡来说，这个夏天注定不同。他站在绿茵场上，汗水沿着脸颊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
“加油！最后一分钟！”队友将球传到他脚下。
小凡带球突破，晃过两名防守队员，抬脚射门——球应声入网。
场边，林建国激动地跳了起来。作为虚拟城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他这辈子没为什么事这么骄傲过。
一年前，小凡第一次接触足球就着了迷。虚拟城小学的操场坑洼不平，但小凡每天放学后都会在那里练习到天黑。林建国看在眼里，省吃俭用买了颗真正的足球送给儿子——那是小凡收到过最贵的礼物。
“爸，我一定会拿冠军。”小凡接过足球时郑重承诺。
“虚拟城青少年足球赛”是这座城市今年最大的赛事。小凡组建的“追风少年”队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
决赛当天，阳光灼热。小凡和队友们配合默契，传球如行云流水。当终场哨声响起，记分牌定格在10:0——一个近乎奇迹的比分。
“我们是冠军！”孩子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颁奖仪式上，气氛却变得古怪。主办方代表李总慢悠悠走上台，手里拿着的不是奖杯，而是一台平板电脑。
“经过组委会最终评定，本届冠军是——阳光少年队！”
场下一片哗然。阳光少年队是半决赛被小凡他们10:0横扫出局的队伍。
林建国第一个冲上前：“搞错了吧？我们10比0赢了比赛啊！”
李总扶了扶金边眼镜，笑容可掬：“这次比赛采用创新评分规则，现场比赛结果只占30%，另外70%由网络点赞决定。阳光少年队点赞数领先。”
小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默默走到场边，开始收拾自己的水壶和背包。林建国看到儿子肩膀微微颤抖，那双总是闪着光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这算什么规则？足球比赛不看比分看点赞？”林建国质问。
“这是全媒体时代的发展趋势，家长你要与时俱进啊。”李总轻描淡写地回应，随后便被一群记者簇拥着离开。
当晚，虚拟城本地论坛炸开了锅。一则“10比0赢比赛，0点赞输冠军”的帖子迅速爆火。有人贴出了比赛全程录像，阳光少年队明显技术粗糙，全靠几个富二代球员的网红亲友团刷票。
“比赛的意义是什么？”体育老师赵明发的长文引发深思。
林建国尝试联系组委会，电话永远占线。他决定亲自去要个说法。
组委会办公室设在虚拟城唯一的五星级酒店顶层。林建国穿着工作服被拦在门口，好不容易才被允许进入。
“规则就是规则。”李总翘着二郎腿，“现在讲究流量经济，足球比赛也要创新嘛。”
“可孩子们苦练了一年......”
“那又怎样？”李总打断他，“现实社会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努力就给你糖吃。”
林建国离开办公室时，天空下起了雨。他想起小凡每天在破操场上练习的身影，想起儿子射门成功后闪亮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虚拟城的争议愈演愈烈。有媒体挖出阳光少年队中两名球员的父亲是比赛赞助商。更多比赛黑幕被曝光：点赞数据存在机器人刷票，评委与赞助商关系密切......
比赛结束一周后，小凡依然每天去操场练习，只是话变少了。
“爸，是不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别人有关系？”一天晚饭时，小凡突然问。
林建国不知如何回答。
转折点出现在一个周日的早晨。虚拟城足球协会突然宣布介入调查，原来是一位匿名人士提供了组委会内部通话录音和财务往来证据。
调查结果令人震惊：比赛点赞机制纯属人为操纵，为的是让赞助商的孩子夺冠。李总被撤职，比赛结果被更正。
但更出人意料的是，小凡拒绝了更正后的冠军称号。
“赵老师说，足球的真谛在场上，不在奖杯。”小凡对父亲说，“我们知道自己赢了就够了。”
颁奖仪式那天，小凡和队友们没有出现。他们就在虚拟城小学那个坑洼不平的操场上，进行了一场没有奖杯的庆祝比赛。
林建国和众多家长站在场边，看着孩子们纯粹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虚拟城掀起了一场关于教育公平和体育精神的全民讨论。当地教育局最终出台规定，严禁任何青少年赛事采用网络投票决定比赛结果。
夕阳西下，小凡仍在练习射门。足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网中。
“爸，我决定了，”小凡擦着汗说，“明年还要参加比赛。”
“不怕又遇到不公平的事？”
小凡笑了：“只要真正的比赛还在，就不怕。”
林建国望着儿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意识到，这个夏天，在这座虚拟城市里，一些真实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它关于梦想的重量，关于努力的价值，关于在扭曲的规则面前依然挺直的脊梁。
有些东西，终究不该被点赞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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