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乔嘉树的父亲——一个佝偻着背、皮肤黝黑的老农,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他脚上的解放鞋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在瓷砖上留下淡黄色的印子。看到乔嘉树,老人踉跄着冲过来,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儿子的衣襟:
“树啊!医生说,说你妈脑子里有根血管破了……”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要开刀,可咱家……”他颤抖着从裤腰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红塑料袋,“借遍了邻居才凑了三千……”
乔嘉树站在原地,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炭。父亲粗糙的手指还揪着他的衣角,那力道几乎要把廉价西装布料扯破。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
“爸……”他伸手想扶住父亲摇晃的身形,却在碰到老人嶙峋的肩膀时触电般缩回——那里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隔着褪了色的确良衬衫能摸到凸起的肩胛骨。
墙角传来“咔”的脆响。弟弟嘉平把墙皮抠下一大块,指甲缝里塞满了白色碎屑。少年抬头时,乔嘉树看见他眼睛里布满血丝。
“哥,”弟弟嘉平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妈早上还给我煮了红糖水,没想到……呜呜呜……”
乔嘉树的眼镜突然模糊了。他机械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却发现镜片上根本没有雾气。原来是自己在抖,抖得连镜框都拿不稳。他想起离家求学那天,母亲偷偷往他行李里塞的那包晒干的红枣和二百块钱——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把藏在箱底几十年的那对陪嫁的银镯子卖了一个,才换了他仅有的一点生活费。
“会……会有办法的。”这句话似乎烫伤了舌头。他摸遍所有口袋,最后掏出皱巴巴的实习工资信封——里面只有八百块,连检查的费用都不够。
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走路声。周若媛快步走来,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乔嘉树突然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她裙摆上沾到的墙灰,那点污渍在昂贵的面料上显得那么刺目。
周若媛并没有看他,径直向病房走去,轻轻推开了病房门。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陈旧被褥的霉味,在病房里凝滞不散。六张铁架病床上,病人像褪色的剪影般悄无声息地躺着。乔母被安置在最外侧的病床上,泛黄的床单衬得她脸色愈发灰败,如同被雨水浸透的旧报纸。
周若媛刚刚去护士站问过了乔母的病情,她俯下身时,看到乔母左侧嘴角微微下垂,右手指节不自然地蜷曲着——这是典型的中度脑梗症状。床头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线条时断时续地跳动着,像一条疲惫的河流。输液管里的尼莫地平注射液以每分钟30滴的速度缓缓下落。
“阿姨?”周若媛轻声唤道,注意到乔母左眼睁开一条细缝,右眼却无法完全闭合。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扭曲的面部纹路滑落,在印着“县医院”字样的枕套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乔母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嗬嗬”的声响,瘫痪的右手在床单上抽搐般地划动。周若媛连忙握住她尚能活动的左手,触到一片冰凉黏腻的汗湿。那只手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这是脑梗病人常见的肌张力亢进现象。
“别怕,阿姨。”周若媛轻轻按摩着她痉挛的手指,“我们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血压数值飙升到180\/110mmhg。护士快步跑来调整硝普钠的滴速,药液在塑料管里加速流动,像一条透明的小溪。
十分钟后,乔母的呼吸渐渐平稳,但左侧鼻唇沟仍然明显变浅。周若媛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半碗凉透的小米粥,边缘结着一层皱巴巴的膜——这是典型的吞咽功能障碍导致的进食困难。
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停止,只剩下规律的“滴滴”声在病房里回响。
周若媛走出病房,看见乔嘉树正把拳头从墙上收回,指关节渗出细微的血丝。他父亲瘫坐在长椅上,那个红塑料袋掉在地上,几张百元钞票散落开来,被穿堂风吹得轻轻颤动。
“准备转院。”周若媛已经拨通了电话,“对,请脑外科刘主任团队马上全员待命……”
乔嘉树猛地抬头,镜片上反射着惨白的灯光:“你干什么?”
“我刚刚看过了,你妈妈需要马上手术。”周若媛蹲下身,把散落的钞票一张张捡起,塞回老人手里,“叔叔,我们现在去省城。”
老人浑浊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可、可钱不够……”
“周氏医疗有专项救助基金。”周若媛的声音不容置疑,同时拨了第二个电话,“李叔?把直升飞机直接开到xx县医院外的空地上,……对,担架准备好。”
半小时后,螺旋桨的轰鸣声划破了县医院上空的寂静。一架银灰色的贝尔429医疗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医院前广场的空地上,强劲的气流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引得周围病房的患者都挤到窗前张望。
周若媛雷厉风行地指挥着县医院的护士们,将乔母的病床换成可移动推床。她连衣裙的衣角在身后翻飞。小心头部!她一边提醒护士固定氧气瓶,一边用身体挡开拥挤的人群。乔嘉树全程紧握着母亲的手,而乔父和年幼的弟弟则像梦游般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县医院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
直升机舱门打开,两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救援人员敏捷地跳下来。他们动作娴熟地将乔母转移到专业医疗担架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血压稳定,血氧98%,可以转运。其中一人对着耳麦快速汇报。周若媛点点头,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乔父:叔叔,我们一起去省城最好的医院。
当担架被稳妥地固定在直升机后舱时,县医院的几个值班医生终于追了出来,白大褂在螺旋桨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们仰着头,看着这个平时连专家号都难挂的贫困患者,此刻正被送进造价近亿元的医疗直升机。老院长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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