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的午后，阳光虽亮，却依旧裹挟着一丝不肯褪去的寒意，微风掠过街道，带来几分春寒料峭的清醒。静岸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窗外街边，那辆熟悉的白色丰田卡罗拉静静地停靠在梧桐树下，显得朴素而低调。
咖啡馆内，暖意融融，空气中漂浮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与甜点的奶香气，里面客人不多，洋溢着一种温馨的气氛。乔嘉树和孙晓光又一次坐在了那个靠窗的卡座，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次决定命运的会面。
乔嘉树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对面的老同学身上，语气随意地问道：“晓光，年过得怎么样？”
孙晓光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且近乎谄媚的笑容，原本有些拘谨的坐姿也不自觉地又向前倾了倾，声音都提高了些许热度：“嘉树！哎呦，我最近正想着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这年过得，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好！这可全都是托你的福啊！”
他搓了搓手，兴奋地继续说：“嘉树，幸亏你过年前拉了我一把，给我介绍了金磐资本那个工作！何总那人，真是没话说，太照顾我了！我一过去，他压根没让我从基层干起，直接就给安排了个部门经理的位置！”
他伸出手指，强调般地点了点桌面，“薪水待遇更是没得挑，比我想象的高太多了！今年过年，我给家里老人都添了新衣新鞋，年货也办得倍儿体面，家里天天都是笑声！邻里邻居的看了，都羡慕我父母呢！真的，嘉树，”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夸张的感慨：“我能有今天，我们全家能过上这么个好年，这所有的一切，都得感谢你呀！你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他的话语和神情中都充满了对乔嘉树的无限感激，以及因这份工作而带来的扬眉吐气和满足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孙晓光的真实感受。
乔嘉树轻轻啜饮了一口咖啡，掩饰着嘴角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得意。他摆摆手，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一种故作云淡风轻的谦虚：“哪里的话，晓光，你这就太见外了。主要还是你自己有能力又肯努力上进，才能抓住机会。我嘛，不过是在何总那边随口提了一句你的名字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孙晓光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话语也说得格外恳切：“嘉树，你太谦虚了！你的这一句话，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那可是抵得上万金啊！不，万金都难买！没有你开这个金口，我再努力，连门都摸不着呢！”
这话像一杯醇酒，让乔嘉树心里熨帖无比，一股隐秘的优越感和权力带来的快意在他胸腔里荡漾开来。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只是微微笑了笑，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着，语气变得随意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引导：“说起来，晓光，过年那段时间，我去了趟马来西亚度假，顺便也考察了一下纳闽岛那个地方，感觉……还挺不错的。”
孙晓光立刻顺着他的话表示惊叹：“纳闽岛？哎呀，嘉树，你这过年期间还不忘忙着考察工作，真是太拼了！难怪你能成大事！”
乔嘉树享受完这份恭维，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也不算特意考察，主要是陪若媛去散心，顺便看了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孙晓光看不太分明却感觉异常认真的光芒，“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那边的政策和经济环境，确实很有吸引力。我有个想法，打算在那边注册一家小公司。”
他看向孙晓光，仿佛在分享一个重要的计划，又像是在征询意见，语气里充满了权衡利弊后的肯定：“那里的离岸金融政策和税收优惠，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非常友好，操作起来也灵活方便很多。而且，他们对客户的隐私非常保护和尊重，是个很适合……布局长远的地方。”
乔嘉树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叩了两下，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划意味：“晓光，眼下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尽快帮我跑一趟。”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你呢，就这一两个星期内，抽个时间，亲自去纳闽岛一趟，帮我把公司的注册手续先办妥，把架构搭起来，让公司能先运作起来。”
孙晓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犹豫。他目前这份得来不易、待遇优渥的工作是他的立身之本。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去纳闽岛注册公司？这……嘉树，我自然是愿意帮你这个忙的。但……我这边投行的工作刚上手不久，请假恐怕不太方便，何总那边……”
乔嘉树似乎早就料到他的顾虑，不等他说完，便从容地一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何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跟他打个招呼，就说派你过去出个短差，为我们周氏集团后续的一些海外投资合作做前期调研。所有出差的相关费用，自然由我来承担，不会让你掏一分钱。”
他看到孙晓光神情松动，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保证，语气充满了掌控全局的自信：“而且，你放心，这绝对不会影响你在投行的工作和地位。恰恰相反，等这家新公司在纳闽岛成立之后，它所有的资金流水、账户往来，我都会指定从你们金磐资本走。”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想看，这对何总来说，可是送上门的稳定大客户和业绩。他知道是你经手促成了这事，只会更加看重你，怎么会怪你出差几天呢？他高兴还来不及。”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孙晓光的顾虑，甚至让他看到了更多未来的好处。他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重新堆满笑容：“嘉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尽快安排时间过去，一定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乔嘉树见孙晓光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姿态显得更加从容，但语气却愈发清晰而强调，带着一种恩威并施的意味：
“晓光，你能明白其中的关窍，这就很好。”他微微颔首，开始许下具体的承诺，声音平稳却充满诱惑力，“把这件事办的成功了，以后的路会宽很多。你放心，我乔嘉树绝不会让真心帮我做事的人吃亏。”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孙晓光瞬间亮起来的眼神，继续说道：“等纳闽的公司顺利运作起来，那边自然需要可靠的人来打理和对接。同时，你在金磐资本的位置也会越来越重要——我的业务，将来少不了要经过你们那边。所以，无论是明面上的劳务顾问费用，还是私下的奖金，都绝不会少了你的那份。跟着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到时候，你的收入还会是现在的好几倍。你将来买车买房，都不是问题了。以后再过年的时候，你的乡邻们，看你父母的眼神可能会更不一样啊！”
孙晓光听到这话，脸上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狂喜，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他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连忙表忠心：“嘉树！不，乔总！您太仗义了！真的太感谢了！您放心，我孙晓光一定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头等大事来办，绝对不负您的信任！”
乔嘉树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但随即脸色一正，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但是，晓光，有一点你必须牢记——这件事，从此刻起，必须绝对保密。”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除了你我，以及之后需要他知道的何总之外，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真相。包括你最亲近的家人、朋友，甚至金磐的其他同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对外，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商务出差和正常的客户业务拓展，明白吗？”
看到孙晓光立刻收敛笑容，郑重地点头，乔嘉树才稍稍缓和语气，补充道：“何总那边，我自然会去打招呼，他会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和你经手的每一个环节，确保万无一失。”
这番嘱咐，既许以重利，又施以严规，将孙晓光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乔嘉树将最关键、最隐秘的事情交代完毕，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周身的气氛也随之松弛下来。他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椅背，脸上那抹精明的算计渐渐隐去，换上了一副老友闲谈的轻松姿态。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小银勺，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杯中剩余的咖啡，仿佛刚才那些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孙晓光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立刻捕捉到了乔嘉树情绪的转变。他心领神会，迅速收敛起听到秘密任务时的郑重其事，脸上重新堆起热络甚至略带谄媚的笑容，自然而然地将角色切换回一个善于奉承的老同学。
“说起来，嘉树，”孙晓光身体前倾，语气变得活络起来，“年前咱们同学小聚，你没来，可是错过了好多趣事！王胖子喝多了，非要给大家朗诵他大学追女仔时的情诗，那场面，真是笑死人了！”他刻意挑选着轻松有趣的话题，声音也提高了些许，显得格外热情。
乔嘉树闻言，果然畅快地笑了起来，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捧着的、追溯往昔的感觉：“是吗？王胖子那点糗事，真是多少年都说不完。他当年写那诗，好像还把人家女孩名字给写错了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还是你记性好！”孙晓光立刻抚掌附和，笑声比乔嘉树还要响亮几分，“你可是不知道，现在大家提起你，都竖大拇指呢！都说咱们这帮人里，就数你嘉树最有出息，事业家庭双丰收，真是羡煞旁人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大学时的趣事，扯着其他同学的近况，间或夹杂着孙晓光对乔嘉树恰到好处的恭维。咖啡馆里回荡着他们看似爽朗开怀的笑声，气氛融洽至极，任谁看去，都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深厚、相谈甚欢的老友正在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
晚上，乔嘉树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光线照亮周若媛蜷在沙发上的身影。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屏幕上满是基金会年报数据。
爸呢？怎么不来吃饭？乔嘉树脱下沾着实验室气味的外套，目光扫过只摆着两副碗筷的小餐桌。
周若媛合上电脑，嘴角微微下撇：下午徐秘书才说，爸突然去日本谈业务了。连行李都没带什么——你说奇不奇怪？
乔嘉树放衣服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睫毛低垂掩住眼底闪过的亮光。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连忙用咳嗽掩饰：爸爸事情多，也可能是紧急项目吧。
先吃饭吧。他坐到餐桌旁。周若媛也合上电脑坐了过来。
他给妻子夹了块排骨，声音比平时轻快几分，爸不在，明天我陪你去视察新建的希望小学？
周若媛突然笑起来：也好！那些孩子把你的便携心电图仪画成superhero装备呢！她模仿着儿童画上的夸张线条。
乔嘉树的心思却瞬间飞到了纳闽岛。在那个岛上，有他的理想和野心。现在，周宜珂去日本不在公司，他也已经和那个金磐资本的何总打好了招呼，后天，孙晓光就要带着他的梦想出发去纳闽岛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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