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牡丹仙坊,西边,阴阳界胡同一角,曹州最大的赌馆——猫尾酒馆,坐落于此。
此刻,馆中深处一间隔绝喧嚣的雅间内,柔和的光线仿佛被精心驯服过,只敢怯生生地勾勒出坐在夜兰对面的那位存在的轮廓。他,Lestat,便安坐于阴影与光晕的交界处,仿佛他本身就是黄昏的化身。
他的面容拥有一种超越性别的、令人心悸的精致美感。那是一张仿佛由文艺复兴大师用最洁白的玉石和最细腻的画笔雕琢绘就的脸庞。肌肤是毫无血色的冷白,光滑得如同上等的瓷器,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非人间的、月光般皎洁而冰冷的微光。
最为摄人心魄的是他那双眼睛。它们大而深邃,是某种介于最古老的蓝色天鹅绒与冬日寒冰之间的颜色,被长而浓密的金色睫毛所簇拥。这双眼睛里凝聚着数个世纪的时光,时而闪烁着孩童般天真好奇、甚至近乎顽皮的光芒,时而又瞬间沉入一种深不见底的古老疲惫与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轻易看穿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他的鼻梁挺拔优雅,嘴唇的线条清晰而优美,颜色是饱满的暗红色,如同沾染了永不干涸的葡萄酒,在那过于苍白的脸上形成一种诡异又迷人的对比,总似噙着一抹若有若无、既诱惑又嘲讽的微笑。
他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是丰收麦浪般的金色,带着自然的波浪卷曲,如瀑布般披散下来,衬得他的脸庞愈发精致脆弱。几缕发丝不经意地垂落在他光洁的前额,更添几分慵懒与不羁。
他的穿着极尽奢华与古典,一件墨绿色天鹅绒制成的双排扣长外套,裁剪得无比贴合他纤细却蕴含着古老力量的身形。外套的袖口露出里面雪白衬衫繁复精美的蕾丝,洁白无瑕,一尘不染。领口处系着一个松散的黑色丝绒领结,为他整体造型增添了一丝随性的艺术家气质。修长的手指上或许戴着一两枚造型古拙、镶嵌着暗色宝石的戒指,在他偶尔优雅地做出某个手势时,会闪过一丝微弱而神秘的光泽。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却弥漫着一种强大的、近乎催眠般的磁场。那是一种混合了不朽生命的永恒倦怠、孩童般的好奇心、贵族式的骄奢优雅以及顶级掠食者所特有的危险气息的复杂魅力。他无需任何动作,便已是这间雅间里绝对的中心,所有光线、阴影与寂静,都仿佛只是为他而存在的舞台布景。
Lestat先发制人:“好了,夜兰小姐,Let’s cut to the chase.不知您千里迢迢从璃月南赡部洲的开封府璃月港跑到我璃月东胜神洲的菏泽曹州来是有何贵干?”
夜兰并未立刻回答。她纤细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绕动着面前茶杯的杯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雅间内只听得见远处被隔绝后模糊成背景音的喧嚣,以及她清冷嗓音的娓娓道来。
“Lestat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她抬起眼,那双透着智慧与些许疏离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准确地来说,我不是从开封府璃月港来菏泽曹州的,我是从商丘市来曹州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近来,我在商丘市的那间小赌坊里,生意还算过得去,但也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客人。”
她语气轻缓,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有几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出千的手法嘛……倒是挺新颖,差点连我的荷官都瞒过去了。可惜,坏了我‘千金一掷,愿赌服输’的规矩。”
夜兰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托住下巴,目光似乎变得更加专注,直直看向Lestat那双深邃的、非人的眼眸。
“按规矩,该处理的自然都处理了。只是我这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刨根问底。顺手那么一查……”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根无形的尖刺,“发现这几位的‘新手艺’,源头似乎颇为有趣。他们用的法器,行事的路数,最后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东胜神洲,菏泽曹州。以及,指向了这座猫尾酒馆的主人,您。”
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却并未抵达眼底,却是似乎凝视着整个璃月的版图。
“Lestat先生,您既然坐镇东胜神洲,想必对璃月的全局自有见解。但有些脉络,或许由我这个常年在阴影中编织信息的人来勾勒,会更加清晰。”
她指尖蘸上了茶水,竟在光洁的桌面上开始勾勒大致的轮廓。
“您看,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璃月,其位置本身就极富意味。纵观整个提瓦特大陆,我们与西边那片由巨龙统治、崇尚烈火的纳塔国相对,璃月便稳稳端据东方,代表着古老、秩序与契约。然而,若将视线投向极东那片雷暴笼罩、闭关锁国的稻妻群岛,我们璃月,反而又成了它西边最近的第一片广袤陆域。这种‘既是东方,亦是西方’的双重身份,注定了璃月文化的复杂与包容。”
她的指尖划出四条清晰的界线,将桌面的水迹版图一分为四。
“因而,这片土地自然而然地化为了四大部洲,各司其职,共筑璃月。”
“北俱芦洲,”她的指尖点向上方,茶水晕染开一片区域,“那是帝国的政治心脏。龙脉汇聚之地,律法与政令皆由此出。您若去过便会感受到,那里的建筑风格完美体现了枫丹廷的新古典主义宏韵,充满几何线条的理性与水上都市的优雅,白塔高耸,议会喧嚣,每一口空气里都混合着权力与秩序的味道。那是统治整个璃月的头脑。”
指尖南下。
“南赡部洲,则是我璃月千年不移的文化魂灵。中原腹地,煌煌大都。您可知,为何南赡部洲最重要的港口,敢以国名‘璃月’为称,叫做璃月港?只因那里是我们文明的起点与归宿。璃月港的每一块青石板下,都压着三朝古都的故事;每一缕茶香里,都飘散着诗词曲赋的余韵。它是活着的史书,是璃月文化最正统、最毫无保留的彰显之地。”
指尖西移,线条变得粗重而深刻。
“西牛贺洲,国之肱骨,重工业之基石。那里大地深沉,除了有须弥森林,还有数不尽的苍漠和沙地,底下蕴藏着支撑起整个国家运转的‘黑金’与无数矿产。巨大的工坊昼夜不息,炉火映红天际,机械的轰鸣是那里永恒的背景乐。它是璃月强健的体魄,是驱动一切向前奔跑的沉重引擎。没有西牛贺洲的矿藏与锻造,璃月的繁华不过是空中楼阁。”
最后,她的指尖回到了东方,在Lestat面前轻轻一点。
“而这里,东胜神洲,您所在的地界。若说南赡部洲代表着璃月文化正统的、集大成的‘体’,东胜神洲则贡献了其根源的、多元的‘魂’。史前磅礴的东夷文化在此发源,奠定了璃月最古老的信仰与图腾,那是我们文化的深根。而后,儒家思想于此勃兴,成就了‘圣人之乡’的美誉,为璃月的伦理与秩序提供了最坚实的框架。东方的文化,更野性,更哲思,与南方的煌煌正统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璃月文化的‘双子星’,缺一不可。如今,更是诞生了蒙德文化,那便是这古老土壤上绽出的最新一枝奇卉——它崇尚自由与创造,如清风般无拘,为璃月注入了鲜活不羁的灵感。”
她抬起手,拿起丝巾缓缓擦去指尖的茶水,仿佛刚刚抹去了一幅绝密的沙盘推演。
“所以,您看,”夜兰的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近乎锐利的光芒,“您在东胜神洲搅动的风雨,从来都不只是地方事务。它牵动的是璃月文化的一根核心脉络,最终,必然会传到南方那只倾听整个国度文化心跳的耳朵里。”
“现在,”她身体微微前倾,“您是否更理解,我为何而来了?我关心的,从不是几个赌场的规矩,而是这整个棋盘——的平衡。”
夜兰的指尖在桌面勾勒的茶水地图尚未干涸,Lestat的目光从那幅微缩的“璃月”抬起,眼中非人的蓝色里翻涌着欣赏、玩味,以及一丝被精准戳中要害的锐利光芒。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天鹅绒摩擦过冰冷的玉石。
“bravo! my dear miss Yelan!” Lestat轻轻鼓掌,动作优雅得如同舞台剧落幕时的主演,“精彩绝伦!一场宏大的地理与政治叙事诗,由您这样一位美丽的幽影娓娓道来,真是令人心醉神迷。您对这片土地的洞察,远比我想象的更为深邃……也更为致命。”
他站起身,并非为了施加压力,而是像一头慵懒的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缓缓踱步,阴影在他华贵的墨绿色天鹅绒外套上流动。
“您说得对,无比正确。东胜神洲的‘野性与哲思’,南赡部洲的‘正统与辉煌’……这盘棋确实大得很,迷人得很。”他忽然又坐在了夜兰正对面,微微前倾,用那双凝聚了几个世纪智慧的眼眸牢牢锁住她,“但也正因如此,夜兰小姐……”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亲密的蛊惑力,却又锐利如刀。
“……您不觉得,您这番过于宏大、过于精准的‘国家论述’,对于一个仅仅是来追查几家赌场‘小规矩’被破坏的情报官来说,显得……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吗?”
他坐直了,嘴角那抹吸血鬼特有的、饱含诱惑与嘲讽的笑意再次浮现。
“您描绘了整个棋盘,精准地指出了每一颗棋子的位置和价值。这绝非一个只关心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赌场老板会做的事。这更像是在……展示肌肉?或者,是在为某种更深层次的‘合作’或‘试探’,铺垫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极具分量的开场白?”
他轻轻歪头,金色发丝垂落,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穿透夜兰那副从容自若的面具。
“您如此大费周章地亲自前来,对我这个‘肇事者’详尽剖析璃月的天下大势……真的仅仅是为了那几条杂鱼和几件不值钱的‘法器’吗?还是说,”他猩红的舌尖再次舔过尖牙,语气变得缓慢而充满暗示,“我这点‘小把戏’,意外地为您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让您得以‘顺理成章’地踏入东胜神洲,来见您真正想见的人,来谈您真正想谈的——某些关乎整个‘棋盘平衡’的……更大的‘生意’?”
Lestat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精准地荡开了表面那层关于赌场规矩的涟漪,直指湖底可能存在的暗流。他并未否认夜兰的指控,反而将她的动机也置于放大镜下审视,将这场对峙瞬间提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夜兰再度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Lestat,对于他反将一军的犀利猜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除了关心整个棋盘的平衡……”她顿了顿,“我还很好奇。Lestat先生您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东胜神洲的天地还不够您施展?何必大费周章,派些不入流的角色,千里迢迢跑到我南赡部洲商丘城那弹丸之地的小场子里,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坏我这点小生意呢?”
“这,”夜兰轻轻歪了歪头,发梢微动,“是否有些……太看得起我了?或者,是Lestat先生您,另有什么独特的‘雅兴’?”
闻言,Lestat回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过锐利的犬齿,然后再度优雅地站起身,并非为了威慑,更像是一场表演的开场。
“哦,亲爱的,看来我的小把戏被你看穿了一部分……但最重要的部分,你似乎还没完全明白。”
他的声音如同丝绸般滑腻,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所以,让我们把刚才那虚伪的问候修正一下,好吗?不是‘夜兰小姐,您千里迢迢从璃月南赡部洲的开封府璃月港……’哦不,是商丘城,当然,现在也没有必要纠正了,但是允许我把流程走完,‘跑到我璃月东胜神洲的菏泽曹州来是有何贵干?’而是……”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夸张而古老的礼,“‘您终于纡尊降贵,肯赏光驾临我这寒酸的酒馆了。’我真是……倍感荣幸。”
他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夜兰,望着外面曹州的夜色,语气变得如同在分享一个秘密。
“你看,我关注你很久了,夜兰小姐。璃月南赡部洲的情报官,‘骰子’的主人,一条美丽而……独来独往的‘孤狼’。你手握无数秘密和渠道,但你从不真正与任何人‘合作’,不是吗?你的门槛太高,你的行踪太飘忽。寻常的拜帖、利益的诱惑,甚至直接的威胁……”他转过身,眼里闪烁着玩味的光,“恐怕都只会石沉大海,或者让你更加警惕地缩回你的迷雾里。”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那张过分俊美的脸逼近夜兰,带来一丝非人的压迫感,但笑容依旧迷人。
“所以,我不得不……‘斗胆一试’。用一个稍微有点粗鲁,但绝对有效的办法。我知道,动了你的‘规矩’,尤其是你明面上的生意,就像是在平静的水塘里扔下一块石头——你一定会来看一看,是谁这么大胆妄为。”他的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瞧,我成功了。你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直接。这证明了我的判断没错,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对‘失控’的事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他重新坐下,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压迫感只是幻觉。
“现在,我们总算可以跳过那些无用的试探和中间人,面对面地……谈点真正有趣的‘生意’了。毕竟,我费了这么大周折,可不是仅仅为了请你来喝一杯……”他瞥了一眼夜兰单纯用来画图而未喝的茶,“……你根本不碰的茶。”
夜兰听完Lestat这番近乎炫耀的自白,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更深了一些。她非但没有被激怒或显得意外,反而像是欣赏了一场还算有趣的表演。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极轻的嗒、嗒声,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对手,又像是在享受这场博弈本身。
她语气平稳,甚至带有一丝赞赏般的调侃:“Lestat先生,为了见我一面,您还真是……煞费苦心。”她微微摇头,“不惜损兵折将,坏了我南赡部洲的规矩,就为了投石问路?这笔买卖,听起来可不太划算。”她身体微微后靠,换了一个更放松但也更具审视意味的姿态。
“您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冗长的铺垫和无用的中间人。但您似乎也误会了一点——我独来独往,不代表我没有合作的意愿;我只是……对合作的对象和方式,格外挑剔。”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精准的丝线,试图缠绕并解析对方的真实意图。
“现在,您的石头扔出来了,路也铺到我面前了。我人也来了。”她摊开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您口中那‘真正有趣的生意’,究竟值不值得我原谅您这次……略显无礼的‘邀请’方式。”
她的语调依旧从容,但话语里的分量清晰可见:Lestat必须拿出足够有吸引力的提案,否则“无礼的邀请”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需要清算的问题。她将皮球优雅地、不带烟火气地踢了回去,既接受了“面对面谈判”这个开局,又牢牢抓住了“解释你的价值,否则你就是挑衅”的主动权。她表明:见面只是开始,而非你的胜利。
Lestat 听完夜兰那番绵里藏针、将主动权轻轻推回的话语,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像是被彻底取悦了般,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他眼中那孩童般的好奇与古老者的锐利交织的光芒更盛,仿佛夜兰的应对方式正是他期待中的最佳答案。
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并未见侍者进来,但雅间一侧的酒柜却无声地滑开,露出一套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和一瓶盛着深红如血般液体的琉璃瓶。他亲自起身,为夜兰和自己各斟了少许那神秘的液体——那液体在柔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般的粘稠与光泽,散发出绝非寻常葡萄酒的、带着一丝铁锈与古老蔷薇的奇异芬芳。
“不划算?哦,我亲爱的‘孤狼’小姐,”Lestat 重新落座,指尖轻轻推过一只酒杯至夜兰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下,露出陶醉的神情,“对于真正渴望的‘珍宝’,等待和一点点看似无谓的投入,恰恰是最高级的奢侈和……情趣。”
他抿了一口那深红的液体,苍白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红晕,使他看起来更加妖异迷人。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夜兰,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最上乘的天鹅绒般包裹着听者的感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诱惑力。
“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夜兰小姐。或者说,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存在,永恒追求的是什么。”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迷雾,直视核心,“不仅仅是摩拉,不仅仅是情报网络——那些对你而言,只是工具和手段。你真正热衷的,是‘未知’,是‘变数’,是那些隐藏在提瓦特大陆光怪陆离的表象之下,更深层、更古老、甚至更危险的……‘真相’与‘游戏’。”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充分沉淀。
“而我,Lestat,永恒伯爵,恰好拥有你所渴望的‘门票’。”
他的笑容变得神秘而富有层次:“我活过的岁月,远比这座酒馆甚至整个东胜神洲更为悠久。我见证过无数王朝更迭、秘术兴起湮灭、非人种族在阴影中舞蹈……我的足迹遍布提瓦特大陆:东胜神洲的蓬莱,方丈和瀛洲;南赡部洲的开封,商丘,新乡和洛阳;乃至纳塔国,稻妻国……甚至在提瓦特大陆之外的隐秘角落,我亦有涉足。我知道许多早已被时间尘埃掩埋的秘辛,掌握着一些……或许连我们璃月的‘尘世闲游’那位,都未必清楚的上古契约的碎片。”
“更重要的是,”他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我并非孤身一人。我背后是一个古老而……松散的联系网络,成员并非人类,他们或许是厌倦尘世的魔神残念,或许是来自深海的古老眷族,或许是沉眠于地脉深处的元素领主……我们交换秘密,偶尔合作,更多时候彼此提防又相互观察。我们称自己为‘永恒黄昏会’。”
“现在,”Lestat 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我的提案是:邀请你,南赡部洲的夜兰,加入这场……超越凡俗视角的‘游戏’。”
“作为见面礼,也是为我先前‘无礼邀请’的赔罪,我可以立刻与你分享一条关于南赡部洲本身的、被深埋的‘未知’——一条关于孤云阁深处,并非岩神镇压魔神残骸那么简单,而是涉及更深层地脉异动与某种……外来‘星海之敌’痕迹的情报。我相信,这会立刻证明我的价值,因为这个情报,或许来自南赡部洲的你都未曾听闻,毕竟我说了,‘尘世闲游’都未必清楚。”
“而作为回报,我希望与你建立一种……独特的‘信息共享’渠道。并非隶属,而是平等的交换。你拥有我所不具备的在当今南赡部洲乃至整个璃月国凡人与神治体系中的敏锐触角和行动力。当我有需要了解南赡部洲明面或阴影下的最新动向时,我希望你是我的优先选择。相应地,我会向你开放‘黄昏会’网络中那些……你可能感兴趣的古神秘密、失落技术的线索、乃至其他国度的异常事件的深层解读。”
“我们可以从小处开始,一次交换,一次信任。就像一场……”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赌桌,笑容暧昧,“……更大的牌局。赌注是秘密,筹码是智慧,而赢家通吃的,将是对于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理解与……乐趣。”
“如何,夜兰小姐?”Lestat 微微歪头,金色的发丝滑落,“这个提案,是否比那些庸俗的摩拉交易或地盘争夺,更能撩拨你那颗追求刺激与未知的心?是否值得你……暂时原谅一位古老吸血鬼略显戏剧化的邀请方式,并考虑与一位真正的‘永恒者’,玩一场真正致命的牌局?”
他的提案直指夜兰的核心兴趣——对未知与秘密的掌控欲,并提供了一个远超寻常江湖格局的、涉及世界深层秘密的平台和视角。他用一个关于南赡部洲本地的重磅秘密作为即时诱饵和诚意证明,同时以平等交换、循序渐进的方式提出合作,极大降低了直接依附或命令的反感。这无疑是一个极具针对性和诱惑力的开局。
夜兰并没有立刻去碰那杯散发着奇异芬芳的液体。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Lestat,那双总是蒙着一层迷雾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对方那张非人般俊美的脸,以及其中毫不掩饰的、古老而危险的诱惑。
空气仿佛凝滞了数个心跳。远处赌坊的喧嚣被彻底隔绝,雅间内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与权衡。
然后,夜兰笑了。这一次,笑意真正抵达了她的眼底,像是一潭深水中投入了石子,漾开真正感兴趣的光纹。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起那支晶莹的水晶杯,却没有喝,只是举到眼前,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其中深邃的、几乎在自主流动的红色液体。
“永恒黄昏会……星海之敌……”她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猎人终于嗅到真正猎物踪迹时的细微兴奋。
她的目光从酒杯移回Lestat脸上。
“伯爵阁下,您确实……很懂如何抛出诱饵。”她手腕微转,让杯中的液体在柔光下划过一道魅惑的弧光,“一个关于孤云阁的、连岩王帝君或许都未曾留意(或者留意了却未言明)的秘密,的确足以支付您先前那点‘无礼’的代价,并且……”
她轻轻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做出了一个近乎攻击性的姿态,眼神锐利如刚刚淬火的钢丝。
“……足够买到一个与我对话的席位。”
这即是承认了提案的价值,同时也明确划定了界限:这仅仅是一个“对话的席位”,而非完全的应允。但她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跳过了冗长的讨价还价。
“情报的具体内容。”她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现在。然后,告诉我你第一个想要交换的信息指向何方。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这场‘游戏’。”
她的果断甚至让Lestat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欣赏。他喜欢这种效率,喜欢这种直面危险与未知的魄力。
“痛快!”Lestat抚掌而笑,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我就知道,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再次优雅地打了个响指。雅间四壁的阴影似乎微微扭动,一层更深的、隔绝内外的无形屏障悄然落下,确保接下来的话语绝不会被第三只耳朵听去。
然后,他压低声音,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直接钻入夜兰的脑海。
“约三个月前,孤云阁东南侧海底,地脉曾有一次极短暂的、异常剧烈的波动,其能量属性并非提瓦特七元素中的任何一种,更接近于……虚空。波动源头的岩层上,留下了一道极细微的、非切割非腐蚀的‘痕迹’,像是一种……‘溶解’后又重新凝结的孔洞。我的一位‘黄昏会’老友,恰好是海洋方面的专家,他感应到了这种异常,并设法采集到了一丝逸散的能量残余。”
Lestat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一个奇异的、非提瓦特大陆任何文字的符号。
“分析结果表明,那丝能量带有极其微弱的、‘吞噬’与‘同化’的特性,与古籍中只言片语记载的、来自遥远星海之外的‘贪噬者’的描述,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吻合度。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或者……在标记什么。目前迹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追踪,但它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堤坝上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隙。”
他抬起眼,冰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夜兰:“你作为开封府的璃月总务司‘一员’。且先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虽然你亦是总务司名录里的‘不存在之人’,或许……你的某些特殊渠道,可能捕捉到过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这是一个重磅消息,直接指向了可能危及璃月乃至整个提瓦特安全的外部威胁,其价值远超寻常的商业机密或江湖恩怨。
夜兰的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的光芒却锐利了数分。她脑中飞速闪过近几个月所有来自孤云阁方向的情报碎片,试图与Lestat的话相互印证。数秒后,她缓缓开口:“我需要那能量特征的更详细描述,以及你那位‘老友’发现的确切坐标和时间点。”
这即是认可了情报的价值,并开始索要更具体的细节以验证和深入。
Lestat笑容加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要求:“当然,细节已经备好。”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薄如蝉翼、散发着微弱元素波动的墨玉片,轻轻推过桌面。“所有已知信息都在里面。现在……”
他身体后靠,重新端起酒杯。
“轮到我的问题了,我美丽的合作者。”
他的语气变得轻快而充满期待。
“告诉我,最近三个月内,是否有任何……异常的、规模不大却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在层岩巨渊的深处?”
夜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眸光微凝,似在调取记忆深处归档的卷宗。“异常?倒是有一件,颇为蹊跷。约莫两月前,层岩巨渊深处的一处新开凿矿道内,几名矿工掘出了一件异物——一具嵌在岩层中的巨蛇石雕,通体灰白,质地与周遭岩石无异,但其形态栩栩如生,鳞甲分明,经几位见多识广的老匠人与总务司方士初步鉴定,疑是上古魔物‘摩呼罗迦’,即民间所称‘大蟒地龙’的化石。”
她语速平稳,如同陈述一份报告,但眼底却掠过一丝探究的冷光。“怪事自此始。接触过那化石的矿工,接二连三出现异状。起初只是莫名倦怠,面色日渐苍白,体虚气短,寻常补气血的药材全然无效。不过旬月,便有人衰弱至卧床不起,肌肤干瘪,气血枯败……最后几人,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被抽干了全身精血,化为形容可怖的干尸。”
“不卜庐的白术先生被请去瞧过,”夜兰轻轻摇头,“却也摇头,言道非病非毒,脉象诡谲,似有一种无形之力在持续汲取他们的生命本源,药石罔效。依我看,”她目光锐利地看向Lestat,“这绝非寻常病症,倒更像是……沾染了某种极恶毒的诅咒。而这诅咒之源,九成九,便应在那具来历不明的‘化石’身上。”
夜兰的话音落下,雅间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Lestat脸上那玩世不恭的、仿佛永远戴着面具的优雅笑容渐渐收敛了。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孩童般的好奇被一种深沉的、近乎凝重的兴趣所取代,那是一种活了太久的生物终于嗅到真正“有趣”事物时的专注。
“摩呼罗迦……化石?”他轻声重复,音节在他口中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味,“大蟒地龙,传说中执念深重、能以身化岩、其血蕴藏着诡异生机的古老魔物……竟然是以‘化石’的形式重现于世?”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暗色宝石戒指,眼中闪烁着思索与兴奋交织的光芒。
“贫血……干尸……”他咀嚼着这两个词,随即发出一声了然的、近乎叹息的低笑,“呵……‘诅咒’?不,我亲爱的夜兰,这听起来可不像简单的诅咒。诅咒是外来的附着,是能量的侵蚀。但根据你描述的症状——渐进式的汲取生命精华,直至彻底吸干,这更像是……某种‘复苏’的前兆,或者说,一个极其缓慢而贪婪的‘进食’过程。”
他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夜兰:“那‘化石’……它真的仅仅是‘石头’吗?还是说,它更像是一种……沉睡的、凝固的‘形态’?白术先生医术通神,却诊断不出,这恰恰说明了问题的根源并非寻常病理,而是超越了生与死常规界限的某种……‘存在’。”
Lestat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分享秘密的诱惑:“在我的漫长岁月里,我曾听闻过一些类似的事情。某些极其强大的古老存在,它们并未真正死亡,而是在遭受重创或自愿沉寂后,将自身最核心的本质‘石化’或‘结晶化’,进入一种近乎永恒的休眠,以抵御时间的流逝或致命的伤害。它们的外壳看起来与寻常岩石无异,但其内部,可能仍蕴藏着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生命火种,或者说……‘执念’。”
“一旦有足够的……‘养分’靠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兰,“比如那些富有生命力的矿工,它就会本能地、极其缓慢地开始汲取,试图重新积累力量,为最终的……‘觉醒’或‘转化’做准备。那些贫血和干尸,就是被抽干了生命本源的表现。这不是疾病,这是……捕食。”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骇人的可能性在空气中弥漫。
“夜兰小姐,”Lestat的语气变得正式而充满诱惑力,“这不仅仅是一条情报,这是一个……‘项目’。一个值得你我深入探究的、无比迷人的谜题。摩呼罗迦的‘化石’……这背后牵扯到的,可能是远比孤云阁那道细微裂隙更直接、更古老的提瓦特本源秘密。”
“我的提议是,”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关于层岩巨渊这件事,我们或许可以进行一次更深入的合作。我提供我所知的、关于此类‘古老存在休眠与复苏’的禁忌知识,甚至一些探测和应对它们的方法——这些知识,恐怕在你的南赡部洲卷宗里也难寻踪迹。而你,利用你的渠道和影响力,让我们能更近距离地……‘观察’甚至‘接触’那具化石。看看它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在……装睡。”
“这比单纯的信息交换刺激多了,不是吗?”Lestat的笑容重新浮现,却带着一种科学家面对珍贵样本般的狂热与一个享乐主义者面对顶级娱乐般的期待,“我们可以联手揭开这个秘密。得到的成果,无论是知识、力量,还是……解决潜在危机的主动权,我们都可以共享。如何?”
他的提案直接将从情报交换提升到了共同行动的层面,瞄准了夜兰绝不会放过的、涉及璃月安危且充满未知诱惑的事件核心。
夜兰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极轻地敲击着桌面,嗒……嗒……,那细微的声响在彻底寂静的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她内心精密天平正在称量风险与收益时发出的声音。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Lestat推过来的那枚记载着孤云阁秘密的墨玉片上,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层岩巨渊深处那诡异吞噬生命的蛇形化石。
Lestat并不催促,他极有耐心地品尝着杯中那深红的液体,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知道,对于夜兰这样的存在,真正的诱惑从来不是力量的直接赠予,而是通往更深层谜题和更大掌控力的“钥匙”。而他递出的,正是这样一把钥匙。
终于,敲击声停止了。
夜兰抬起头,她眼中的迷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却又深不见底的平静。那是一种做出了重大决定后的绝对专注。
“很有趣的推论,伯爵阁下。‘复苏的前兆’……‘进食’……”她重复着Lestat的用词,语气平淡,却让这些词语带上了冰冷的重量。
她没有对Lestat的知识来源表示惊讶或质疑,仿佛默认了他拥有这类禁忌知识的合理性。她的关注点直接跳到了执行层面。
“近距离‘观察’甚至‘接触’那具化石……”夜兰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这意味着,需要绕过总务司的常规监管,甚至瞒过七星的部分耳目。风险不小。”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实质般落在Lestat身上:“所以,你的‘禁忌知识’和‘探测方法’,必须证明其价值足以抵消这份风险。我需要的不是模糊的传说,而是具体、可行、且能立即应用的方案。”
这即是接受了合作探索的提案,但也将皮球踢回给Lestat,要求他立刻支付更具体的“定金”,来证明这个合作项目的可行性及其价值。
Lestat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无比,仿佛夜兰的要求正中他下怀。他喜欢这种直接且务实的风格。
“噢,这是自然,我亲爱的合作者。展示诚意是良好合作的开端。”他放下酒杯,双手优雅地交叠在桌上。
“首先,是探测。那种汲取生命力的行为,会散发出一种极其特殊的能量波动,并非元素力,更接近于‘灵魂的震颤’。寻常的神之眼持有者或方士难以察觉,但对于某些特定的古老造物或感知秘术而言,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他轻轻从自己天鹅绒外套的内衬里,取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暗银色金属片,上面蚀刻着无比复杂精细的、非提瓦特风格的纹路。它散发着一种微弱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波动。
“这是‘卡珊德拉的薄片’,一种小玩意儿,对那种特殊的灵魂汲取波动极为敏感。靠近目标一定范围,它会自行变得冰凉甚至微微震颤。距离越近,反应越强。它可以帮你初步判断,那化石是仍在‘进食’,还是暂时陷入了沉寂。”
他将这枚小小的金属片轻轻推到墨玉片旁边。
“其次,是应对。强行攻击或封印处于这种状态的古老之物,是下下之策,极易引起其本能的反噬或加速其苏醒进程。更巧妙的方法是……‘欺骗’。”
Lestat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可以提供一种古老的秘法仪式,需要一些……嗯,比较特殊的材料(我会列出清单),能够构建一个虚假的、充满生命力的‘诱饵’场。将其布置在化石附近,可以一定程度上‘满足’其汲取的本能,使其放松警惕,陷入更深的沉眠,或者至少能大幅减缓它对周围活人的汲取速度。这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观察和研究时间,也能暂时保护那些矿工的安全。”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充满了诱惑:“这份‘定金’,足够具体和实用了吗,夜兰小姐?它是否能证明,我不仅有情报,更有解决实际问题的……‘工具’?”
夜兰的目光扫过那枚“卡珊德拉的薄片”和记载着秘法的墨玉片。她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再次看向Lestat,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合作探索可以。成果共享。但主导权在我。南赡部洲的地界,我的规矩。你提供知识和工具,但行动由我的人执行,你远程指导。必要时,你需要亲自现身,但必须在我的安排之下。同意吗?”
这是最后的底线,确保一切仍在她的掌控之中。
Lestat闻言,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愉悦的事情,他优雅地行了一个抚胸礼。
“perfect. 正合我意。我讨厌繁琐的执行过程,只享受提供智慧与品尝结果的乐趣。您是绝佳的指挥官,而我,乐意成为您手中最锋利也最特别的那把‘钥匙’。”
他举起重新斟满的酒杯,向夜兰致意:“那么,为我们这场始于赌局、终于……更深层次‘游戏’的合作,干杯?祝我们都能揭开彼此想要的秘密,我亲爱的‘孤狼’小姐。”
夜兰终于伸出手,没有去拿酒杯,而是首先将那枚墨玉片和“卡珊德拉的薄片”收入怀中。然后,她才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深红如血的液体。
她没有与Lestat碰杯,只是将酒杯举至齐眉,透过那晶莹的杯壁,看着对面那位仿佛化身黄昏的永恒伯爵。
“为了秘密。”她声音清冷,语气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断。
然后,她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那滋味,并非想象中的铁锈与蔷薇,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浓缩了无数时光的炽热与冰寒交织的冲击,顺着喉咙滑下,留下一片奇异的灼烧感与回甘。
牌局结束。
新的、更加致命的游戏,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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