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杀气,混合着水榭中残余的酒香,瞬间淹没了沧浪亭!
四位家主缓缓后退,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残忍而扭曲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绝杀之局!
什么中兴之主、千古一帝,此刻,在这数百张足以洞穿铁甲的毒弩攒射之下,也只有被万箭穿成刺猬一途!
“晋王殿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钱秉坤看着那个被数百张弓弩指着的李景,脸上,露出了猫戏老鼠般的怜悯。
就在所有弩箭齐齐射向李景之时。
异变,陡生!
他没有逃,也没有躲,甚至没有去看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眼,那双眼眸,穿过重重杀机,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发号施令的钱秉坤身上。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
“聒噪。”
李景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下一刹那,他的身形,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而是化作一道青色的残影!
“什么?!”
钱秉坤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便如泰山压顶般,轰然降临!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身影,便已跨越数丈距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快了!
那数百名精锐的弓弩手,有些甚至都还未曾扣动弩机!
“保护家主!”
钱秉坤身旁,两名贴身护卫,皆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此下意识地拔出刀剑,想要护主。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两道迅捷如风的指影。
“噗!噗!”
两声轻响,仿佛是戳破了两张薄纸。
两名高手的眉心,各自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血洞,他们脸上那惊骇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至死,他们都未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嗖——”
此刻,第一支反应过来的利箭,才刚刚脱弦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射向李景之前的位置。
然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你……”
钱秉坤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的恐惧。
他想要求饶,想要呼喊。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只有力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只手,并不粗壮,但其中蕴含的力道,却让他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做不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周淳等人,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连连后退。
李景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这个,如同小鸡般被他提起的“江南土皇帝”。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动用任何一丝灵力,仅仅是凭借自己那远超凡俗的肉身力量与速度。
但这,对凡人而言,已与绝世高手无异!
“你方才说,这里,是本王的埋骨之地?”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
李景摇了摇头。
“——这里,是你们几人的掘墓之所。”
话音落下,他甚至没有给钱秉坤留下一句遗言的机会。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江南士绅的领头人,那个呼风唤雨、权势滔天的钱秉坤,他的脖子,被硬生生地扭断了。
李景随手一抛,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扔垃圾般,扔在了周淳等人的脚下。
“咚。”
沉闷的落地声,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整个沧浪亭,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数百名弓弩手,一个个手持强弩,额上冷汗涔涔,却再没有一人,敢将手中的箭矢,对准那个身影!
他们的主心骨,死了!
死在了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死得,是如此的轻易,如此的……荒诞!
一招,瞬间摧毁了他们所有的战意!
“还有谁,”李景的目光,缓缓扫过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周淳、孙文渊、陈泰三人,“想与本王,共商江南未来?”
三人看着脚下那死不瞑目的钱秉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两股战战,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着架,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无异议,那本王,便告辞了。”
李景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整理了下略显褶皱的衣袖,随即,双手负后离去。
他走的,还是来时那条九曲回廊。
走得很慢,不疾不徐。
但所过之处,那些甲士和刀斧手,竟如潮水般,下意识地向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道青色的背影,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下场就会和钱秉坤一样。
一人,镇压全场!
……
苏州城外,二十里处,官道密林。
张铉与沈归,正带着五十名黑云卫精锐,在此焦急地等候。
他们的身后,是由常青山率领的附近卫所的三千兵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多过一刻,沈归与张铉心中的不安,便更重一分。
“张先生,王爷他……不会出事吧?”沈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张铉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手心满是冷汗,却依旧强作镇定:“不会的!王爷……王爷非常人,定能逢凶化吉!”
话虽如此,但那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之际,远处,官道的尽头,一个黑点,缓缓出现。
那黑点,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一道青色的身影。
“是王爷!王爷回来了!”常青山眼尖,第一个发出了惊喜的呼喊!
众人精神大振,齐齐迎了上去。
“王爷,您……您没事吧?”张铉与沈归看着安然无恙的李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无妨。”李景淡淡说道,但他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杀意!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翻身上马。
“常青山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亲率三千士兵,即刻奔袭苏州钱氏府邸!凡钱氏宗族核心成员、府中护院家丁,一律缉拿,但有反抗者——”
“——杀!无!赦!”
“遵命!”常青山没有任何犹豫,调转马头,带着士兵如一道黑色的洪流,直扑向钱氏府邸而去!
……
一个时辰后,钱氏府邸,地底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李景负手立于密室中央,看着眼前的幕,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密室的墙壁之上,挂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足以让任何一位收藏家都为之眼红。
而在密室的最深处,赫然摆放着一座用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诡异祭坛!
祭坛之上,没有供奉任何神佛,也没有摆放祖宗牌位。
有的,只是一个三尺来高,通体血红,不知是用何种玉石雕琢而成的图腾雕像!
那图腾的样式,李景再熟悉不过!
——一只正在流着血泪的眼睛,眼睛的瞳孔之中,又盘踞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与他从巨蛟腹中得到的那块铁牌,一模一样!
“王爷,”沈归手捧着一本刚刚从祭坛暗格中搜出的、用特殊兽皮制作的册子,脸色煞白地走了过来,“您看这个!”
李景接过册子翻开。
只见上面,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盛安十七年,献祭童男童女各九名,求得‘海晏’符三张,助我族商船,躲避风浪。献礼人:钱秉坤。赐福人:蛇主。】
【隆德三年,献上白银二百万两,求得‘瘟蛊’一瓶,孙家船队三月内尽数覆灭。献礼人:钱秉坤。赐福人:蛇主。】
【隆德十六年……献上阴女五十名,以其精血,饲养‘江蛟’,求‘蛇主’大人,助我钱氏,坐稳江南……】
册子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
【不惜一切代价,截杀舜朝晋王李景,事成之后,钱氏可裂土封王!】
“嘶——!”
看着这本充满了邪恶与疯狂的册子,饶是李景心智坚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寒意!
蛇主!
这个神秘的存在,不仅能驱使江中巨蛟,竟还能赐下符篆、蛊毒,甚至……许下“裂土封王”的承诺!
他,究竟是谁?!
就在李景陷入沉思之际,一名黑云卫,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苏州城门急报!孙、周、陈三大家族之人,已于半个时辰前,弃家而逃,分别乘快马,逃往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一个,往北,看方向,是奔着京城金陵而去!”
“一个,往西,似乎是想借道蜀地,逃往关外!”
“还有一个……乘上了最快的海船,扬帆出海,看航向所指,是……辽东!”
李景闻言,缓缓合上了那本邪恶的册子,眼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江南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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