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不断地下沉,下沉。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虚无和破碎的痛楚记忆碎片,如同水鬼的手,不时将她拖向更深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尖锐的、灼烧般的痛感,如同针刺般刺破了这片死寂的混沌。
痛……
然后是更多的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如同被无数辆马车碾过,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干渴得快要冒烟。嘴唇皲裂,呼吸间带出的气息都带着血腥和沙土的味道。
杨安安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星辉殿堂璀璨的水晶灯,也不是幽暗森林那令人压抑的墨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赤红。
天空是诡异的昏黄色,像是被某种浑浊的染料浸透,看不到太阳,也没有云彩,只有一片单调、压抑、令人透不过气的黄。而大地,则是彻彻底底的赤红色,干裂的泥土,起伏的沙丘,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稀疏地生长着一些扭曲、狰狞、布满尖刺的黑色植物,像是垂死挣扎的怪物。
热浪肉眼可见地从地面升腾,扭曲着远处的景物。空气灼热而干燥,吸进肺里还带着一股硫磺怪味,刺痛着她的鼻腔和喉咙。
这里是……哪里?
巨大的茫然和虚弱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试图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哑的抽气。她低头看向自己。
身上的暗红色作战服早已破烂不堪,变成了沾满污渍和干涸血渍的布条,勉强遮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划伤和淤青,有些深可见骨的地方虽然不再流血,但翻开的皮肉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传来阵阵隐痛。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枯槁如同乱草,夹杂着沙土,毫无生气地披散着。
她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除了荒漠,还是荒漠。死寂,空旷,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除了……她自己。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刻骨的疼痛和冰冷的绝望。
林皓宇那狰狞贪婪的嘴脸……
黑色光索抽取异能和灵根的剧痛……
叶凡闭上眼侧过脸的沉默……
空间乱流中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撕扯……
还有那枚悄然碎裂的玉佩……
“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不是因为身体的伤痛,而是因为那被彻底背叛和践踏的回忆。眼泪想要涌出,但眼眶干涩得发痛,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念头在心底升起。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悲伤和愤怒。她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报仇!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首先需要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她习惯性地、几乎是本能地,尝试去感应、去调动体内那曾经如臂指使的星辉异能。
然而——
空空如也!
体内那片原本应该星光璀璨、能量充盈的异能源海,此刻死寂得如同枯井!不仅感应不到丝毫异能,连与异能源海紧密相连的、作为天赋根基的“星辉灵根”,也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它像一颗被剥夺了所有光芒的死星,冰冷地悬浮在那里,再也无法从天地间汲取任何能量。
灵根……几乎被林皓宇彻底夺走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冰凉,比置身这酷热荒漠更感到寒冷。失去了星辉异能,她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在异能世界连最低级异能者都不如的废人!
不甘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就算没有异能,她也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她开始尝试感应周围的天地能量,看看能否通过其他方式吸收能量,哪怕是最微弱的补充也好。
但下一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空气中找不到一点点熟悉的能量,弥漫着的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狂暴而灼热的能量气息。这种能量与她熟悉的温和的星辰之力截然不同,它充满了侵略性,当她尝试用最基础的法门去引导时,那股能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灼烧她的感知,甚至逆冲向她本就受损严重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噗!” 她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个世界,不仅没有她可以吸收的能量,甚至连存在的能量都对她带有强烈的排斥和伤害性!这是一个……对于她而言的“绝灵死地”!
重伤、虚弱、异能尽失、灵根濒毁、身处未知绝地、能量环境极端恶劣……每一条,都足以将一个普通人逼入绝境。而现在,所有这些叠加在一起,重重地压在了这位曾经天之骄女的身上。
真正的绝望,如同这赤色的荒漠,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昔日的众星捧月,曾经的自信飞扬,对比此刻的狼狈与无助,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将她最后的意志压垮。
饥饿感如同火烧般从胃里升起,饥渴让她的喉咙如同撕裂。她从破烂的衣服里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然而,除了几块已经失去光泽、变成普通石头的碎晶(可能是空间乱流中耗尽了能量),以及那枚已经彻底碎裂、再无一丝灵气的玉佩残片,她一无所有。
连一滴水,一口食物都没有。
太阳(或者说是这片天空的光源)似乎在空中缓慢移动,温度越来越高。沙地烫得吓人,她必须不停地移动位置,以免被灼伤。每移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抬头望着那昏黄诡异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没有万千宠爱的杨家大小姐,没有星辉灵根的天才,只有一个为了最基本生存——一口水,一口食物——而挣扎的、最卑微的生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更久。她的意识因为干渴和虚弱而开始模糊,视线也变得恍惚。她趴在地上,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血腥和沙土的苦涩。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像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陌生的荒漠里?林皓宇的阴谋得逞,叶凡的懦弱无人指责,而她自己,则成为这场卑劣算计中一个可悲的、被遗忘的存在……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再次从心底涌起!她不能这样认输!就算爬,也要爬出去!
就在这时——
“嘶嘶……”
一阵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旁边一座赤红色的沙丘后传来。
杨安安猛地一激灵,残存的求生本能让她瞬间警惕起来,强撑着支起身体,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沙丘后面,缓缓爬出了一只怪物。
那东西大约有半人高,外形像一只放大了数倍的蜥蜴,但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岩石般的粗糙鳞甲,一条粗壮的尾巴拖在身后,在沙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眼睛——如同两簇燃烧的红色鬼火,充满了原始的饥饿和暴虐。
它显然也发现了杨安安这个“不速之客”,停下了爬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分叉的舌头快速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声音,粘稠的口涎从嘴角滴落,在灼热的沙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这是一只……这个世界的掠食者!
若在平时,这种级别的怪物,杨安安弹指间便可让其灰飞烟灭。但此刻,对于异能尽失、重伤虚弱、手无寸铁的她来说,这只低级妖兽,就是索命的死神!
妖兽似乎判断出眼前的生物极其虚弱,它后肢微屈,做出了扑击的准备动作,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吼声。
杨安安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求生的欲望!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种东西嘴里!
她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看到脚边有一块棱角相对锋利的赤红色石头。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石头抓在手里。石头粗糙的表面硌着她柔嫩的手掌,传来清晰的痛感,但这痛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她紧紧握着这块唯一的“武器”,背靠着一块巨大的、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红色岩石,摆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防御姿势。尽管双腿发抖,浑身疼痛,但她那双原本因为绝望而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焰——那是属于战士的火焰,是属于求生者的火焰!
“来吧……” 她盯着那只步步紧逼的蜥蜴妖兽,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自己,也是对那妖兽,嘶吼道,“想吃了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生存的第一战,在这片绝望的死地,即将以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拉开序幕。曾经的凤凰,如今必须像最卑微的爬虫一样,为了活下去而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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