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雷厉风行。
不过三日,“皇家科学院”的牌子,便在京郊西山基地,那片曾经作为秘密军工厂的禁地之上,高高挂起。
金丝楠木的牌匾,由皇帝亲笔题写,笔力雄健,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一箱箱从内帑直接拨付的真金白银,一车车从全国各地征调而来的珍稀材料,源源不断地运入这个昔日的禁地。
户部尚书,哦不,现在应该叫皇家科学院首任院长的范祥,站在那块崭新的牌匾下,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比整个大明的国库还要沉重。
他虽有皇帝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按照陛下的旨意,他从工部、军器监、乃至民间,召集了整个大明最顶尖的一百多名能工巧匠。
这些人,是这个时代毫无疑问的精英。
他们能铸造出吹毛断发的宝剑,能打造出巧夺天工的钟表,能复刻任何他们亲眼见过的复杂器械。
但此刻,当他们围在那张被放大数倍的蒸汽机原理图前时,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们能看懂每一个零件的形状,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些零件组合在一起,为何就能动起来。
“气压?”
“热功转换?”
“密闭空间内水蒸气产生的巨大推力?”
这些由皇帝亲口说出的词汇,对他们而言,不啻于天书。
他们只能凭借着几十年的经验,依葫芦画瓢。
很快,困难便接踵而至。
他们用最好的青铜铸造气缸,用最精湛的手艺打磨活塞,可造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无法做到图纸上要求的绝对“密闭”。
巨大的气缸,总是漏气。
脆弱的管道,根本无法承受哪怕稍微高一点的压力。
一次小小的加压测试,直接导致了一个新建的工坊被炸上了天,幸亏无人伤亡。
范祥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他知道,这不是工艺的问题,而是……理念的问题。
这些工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们缺乏一个能从最根本的“道理”上,去理解这台机器运行逻辑的人。
深夜,他硬着头皮,入宫面圣。
“陛下,臣……臣无能。”
范祥跪在朱祁钰面前,满脸愧色。
“科学院的工匠们,皆是当世顶尖的好手。可……可他们只会照着图样做东西,却不明白这东西为何能动。我们缺的,不是巧匠,而是……而是能理解这其中‘数’与‘理’的算学大家啊!”
朱祁钰闻言,却并无意外之色。
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有基础科学理论的支撑,工业革命就是空中楼阁。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大明点亮物理学和数学这盏启蒙之灯的人。
一个大明版的牛顿,或者说……伽利略。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范祥退下。
待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在心中,缓缓开口。
“系统。”
“给我搜索大明境内,所有因研究‘格物’,也就是物理、天文、数学等学科,而注定穷困潦倒、怀才不遇的顶尖人才。”
【指令接收……开始在国运数据库中进行筛选……】
【筛选条件:格物、穷困潦倒、怀才不遇、顶尖人才……】
【……筛选完毕!】
【目标锁定:宋胤星。】
【身份:民间学者,布衣。】
【人物简介:此人乃当世罕见的格物奇才,毕生痴迷于天地至理。因其通过观测和计算,提出了‘地圆说’、‘日心说’、‘万物皆有吸力’等惊世骇俗的观点,被主流学术界斥为疯癫狂人,所有着作皆被列为禁书。如今,他已年近五十,穷困潦;倒,即将饿死于京城西郊的一座破庙之中。】
【系统评定:一个被时代埋没的,准圣人级的科学家。】
【投资等级:白银级。】
【投资建议:立刻拯救并重用此人,他将为宿主的科技攀升,点燃最关键的火种!】
朱祁钰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找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
“袁彬。”
“是,陛下。”暗影之中,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备便服,随朕出宫一趟。”
“陛下,深夜出宫,恐有不妥……”
“无妨,只带你和两名好手即可。”朱祁钰的语气不容置喙,“朕要去见一个……能为大明格出一个新世界的人。”
半个时辰后。
京城西郊,一处荒无人烟的角落。
朱祁钰在一座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的草堂前停下了脚步。
凛冽的秋风中,门口那副早已褪色的对联,显得格外醒目。
上联是:问天问地问己心。
下联是:格物格理格天下。
好大的口气!
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走了进去。
屋内,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桌子,和满地的书稿。
一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正背对着门口,借着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的一缕清冷月光,蹲在地上,用一截石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全神贯注地演算着什么。
那是一些无比复杂的轨迹和符号,他画得是那样的投入,那样的痴迷,以至于连身后有人进来,都浑然不觉。
朱祁钰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只是静静地走上前,看了一眼石板上那繁复的演算。
只一眼,他便看懂了。
那是行星的运行轨迹模型。
一个以地球为中心,极其复杂,但又充满了巧思的地心说模型。
“先生算的,可是天上的荧惑之轨迹?”
朱祁钰轻声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宋胤星耳边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针扎了一般,豁然回头!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但气质却贵不可言的年轻人,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你……你怎么知道这是荧惑?”宋胤星的声音沙哑,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套模型,是他耗费了半生心血才推演出来的,当世绝无第二人能看懂!
朱祁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指,指向石板模型的中央。
“先生这套模型,已是当世登峰造极之作。”
“只是,你这个模型,若将太阳置于中心,而非地球,所有的计算……误差会更小,轨迹也会……更简洁。”
“轰!”
这一句话,比之前那句,威力大了何止百倍!
宋胤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朱祁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混杂着狂热、震惊、和极度恐惧的复杂光芒!
将太阳置于中心!
这……这正是他这些年,隐隐约约感觉到,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敢去触碰的,那个最大逆不道的猜想!
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你……你到底是谁?!”宋胤星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朱祁钰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对视,“重要的是,你信不信,天地之间,存在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大吸力?正是这种力,才让日月星辰,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转,而不是四散飞去。”
万有引力!
宋胤星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感觉自己一生的所学,一生的认知,都在这个年轻人的三言两语之间,被彻底地颠覆,然后又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方式,重新构建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洞悉了万物至理的……圣人!
从行星轨迹,聊到天地间的大吸力。
从杠杆原理,聊到压力与浮力。
宋胤星越聊,越是心惊。
他发现,自己穷尽一生去摸索的那些难题,在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对方总能用最简洁、最直指核心的语言,为他拨开所有的迷雾。
终于,当朱祁钰用一句“力是相互的”,解释了他困惑多年的一个关于碰撞的难题后,宋胤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位年近半百,被世人唾弃为疯子,宁愿饿死也不愿放弃真理的学者,猛地跪倒在地。
他抱着朱祁钰的腿,嚎啕大哭,老泪纵横。
“先生!先生真乃我辈格物之道的万世师表!是真正的圣人啊!”
“学生宋胤星,愿执弟子之礼,终生侍奉先生左右,聆听教诲!”
朱祁钰缓缓地将他扶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平静地开口。
“朕,乃当今大明皇帝,朱祁钰。”
“……”
宋胤星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石化咒,呆呆地跪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惊喜,如同天外陨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他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朱祁钰没有给他太多缓冲的时间。
他按着宋胤星的肩膀,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宋先生,朕今日,以天子之名,聘你为皇家科学院首席格物大学士,地位等同翰林学士,享从三品俸禄。”
“在科学院,你的任何想法,都有整个帝国为你验证!”
“朕,不要你跪朕。”
“朕要你,为大明,格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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