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层薄纱,还裹着村头老井的湿气。李昊骑在黑马上,沿青石板路缓缓而行。马背上的“靖南营”铜铃随着步伐轻响,惊得道边草窠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他抬眼望向前方——老槐树下已聚满了人,青石板上黑压压一片,像片深色的海。
“公子,到了。”韩通勒住马缰。
李昊翻身下马,靴底碾过沾露的草叶。抬眼处,老槐树的枝桠正努力穿透雾霭,漏下的光斑落在树身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上——“仁义卫在此”“守田”“守家”,三年前的字迹被岁月磨得发亮,如今又添了新痕:“靖南营成军”。
雾散得很快。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老槐树下的景象清晰起来:
最前排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怀里抱着自家娃子;中间是妇女营的婶子们,手里攥着绣帕,眼睛亮晶晶的;后排是扛着锄头、挑着菜筐的庄稼汉,裤脚沾着泥,却站得笔直。
三千士兵列在场地两侧,灰布衫洗得发白,枪杆擦得锃亮。王胖子的燧发枪斜挎肩头,枪托的青布被晨风吹得轻扬;林小七的猎弓搭在臂弯,箭尾“守家”二字在光下泛着银;陈大壮的炸药包码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靖南”被露水浸得更清晰;赵三拄着拐杖站在步兵营前,拐杖头的“靖南营长”四个字,像块烧红的炭。
顾炎武站在木台边,青布衫被风掀起一角。他怀里抱着那面“靖南旗”——红旗底被熏得发亮,黑绒绣的“靖南营”三字针脚细密,边缘缀着的艾草和铜铃随着他的呼吸轻颤。旗角那个红布包的平安符,是昨夜他亲手给王婶塞回去的。
“吉时到——”
随着司礼官一声高喊,鼓乐声骤然响起。顾炎武整了整衣襟,捧着旗子一步步走上木台。他的竹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作响,像在叩问历史。
“诸位。”顾炎武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晨雾,“今日授的,不是一面普通的旗。”
他展开旗帜,红旗猎猎作响,铜铃叮咚。台下百姓自发安静下来,连娃子都攥紧了手里的糖葫芦。
“这旗,是王婶熬了半宿绣的,是张大爷捐的老棉布,是娃子们凑的铜铃,是全村人把‘守家’的心思,缝进了每一针每一线。”顾炎武的手抚过旗面,“它不是军旗,是咱村的‘魂’——你们扛着它,就是扛着全村的灶台、粮仓、娃子的笑声。”
台下传来抽鼻子的声音。王婶抹着眼泪往前挤:“先生,让俺再摸摸旗……”
顾炎武笑着点头。王婶颤抖着指尖碰了碰旗角,又迅速缩回手,像是怕碰碎了什么:“这旗,比俺的命还金贵。”
顾炎武转身,将旗子交到李昊手中:“公子,这旗,是百姓的念想,也是你们的责任。”
李昊双手接过,旗杆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他转身看向赵三,声音沉得像老槐树的根:“赵统领,这旗,你替我守好。”
赵三“唰”地单膝跪地,拐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末将定不负所托!”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字字千钧。李昊将旗杆递过去,赵三双手捧住,像捧着刚出生的婴孩。旗面展开,阳光透过红旗,将“靖南营”三个大字投在地上,像团燃烧的火。
李昊拾级而上,登上木台。
他望着台下的士兵——三千张脸,有的年轻得还带着痘印,有的眼角爬着皱纹,却都挺直了腰板。这些人里,有当年的逃荒汉,有矿洞的苦工,有被清军烧了房子的庄稼汉。如今,他们都成了“靖南营弟子”。
“兄弟们!”李昊举起右手,掌心按在胸口,“今日,我们不再是散兵游勇,不再是为了填肚子才拿枪的穷汉。我们是靖南营,是守太行以南之土的兵,是护乡邻之安的盾,是拒鞑子之侵的剑!”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我靖南营弟子,当守太行以南之土,护乡邻之安,拒鞑子之侵,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三千士兵的回应如惊雷炸响。声音撞在老槐树上,震落了枝头的露珠,惊飞了巢里的宿鸟。王胖子的嗓门最粗,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林小七的声音清亮,像山涧的溪;陈大壮的低沉,带着炸药包般的闷响;赵三的嘶吼最狠,拐杖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坑。
李昊望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的雪夜。那时他们啃着冻硬的窝头,说“哪天能有个名号就好了”。如今,这声“死战不退”,就是最好的名号。
仪式的高潮,是百姓的“回礼”。
王婶挤到前排,把个红布包塞进李昊手里:“公子,这是俺们凑的鸡蛋,给弟兄们补身子。”布包里,二十多个鸡蛋还带着体温。
“婶子,使不得……”
“咋使不得?”王婶抹着泪笑,“俺们娃子能吃上饱饭,全靠你们守着。这点东西,是心意!”
娃子们举着糖葫芦跑过来,踮着脚往士兵手里塞。林小七被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缠住,硬塞了支糖葫芦:“叔叔,甜!”他低头,见糖葫芦上还沾着娃子的口水,慌忙小心收进怀里:“俺不饿,留着打胜仗时吃。”
最让人动容的是张大爷。他拄着拐杖,颤巍巍捧来个陶瓮:“这是俺家自酿的米酒,埋在地下三年了。今日给弟兄们尝尝,就当……就当给靖南营庆生。”
李昊接过陶瓮,坛口的封泥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他拔开塞子,醇厚的酒香漫出来,混着艾草和铜铃的味道,飘向老槐树的枝桠。
仪式结束时,日头已爬得老高。
李昊站在老槐树下,望着重新列队的士兵。他们的枪杆上沾着百姓的手温,腰间别着娃子的糖纸,连靴底都沾着青石板的露水。这不是支冰冷的军队,是太行山下最鲜活的“家”。
“走!”赵三的声音响起,“回营吃庆功饭!”
士兵们哄笑着列队,旗帜在他们头顶飘动。王胖子扛着枪走在最前,枪托的青布被风吹得猎猎;林小七的箭囊里,雁翎箭随着步伐轻响;陈大壮的炸药包上,野菊花香若有若无;赵三的拐杖敲着地面,每一步都像在给大地盖章。
百姓们站在原地,目送队伍离去。王婶望着“靖南旗”的背影,喃喃道:“俺们的旗,升起来了。”
娃子们追着队伍跑了半里地,直到被大人喊回。他们回头望,只见那面红旗渐渐变成个红点,融入太行山的轮廓里。
旗角的平安符在风里晃,王婶后来总说“那符替俺守着营里的娃子”;
林小七把糖葫芦收进军用水壶,说“等打胜仗,给娃子带更大的”;
张大爷的米酒被分到各个帐篷,士兵们喝着,说“这酒,比任何奖赏都甜”;
赵三的拐杖刻字被磨得更亮,他说“这是营长的‘责任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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