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鹰嘴崖的岩石染成琥珀色,点将台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演武时士兵踩出的鞋印。李昊倚着栏杆,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指挥刀——刀鞘上的焦痕是去年打鹰嘴崖时留下的,此刻被夕阳烤得发烫,像块焐热的砖。
身后传来脚步声。
先是一阵粗重的喘息,接着是鞋跟碾过碎石的声响。周大刀扛着九环刀站在他斜后方,刀鞘撞在腰间的短枪上,发出“咔嗒”一声。再往后,张老三捧着个布包,脚步放得很慢,粗布袖口沾着点墨渍——那是上午帮工兵营画战壕图蹭的。
“李统领。”周大刀先开了口,声音像磨过的花岗岩,“刚才那话…说得我心里发烫。”他攥了攥九环刀的刀柄,指节泛白,“啥叫‘正规军’?不是穿统一衣裳,是咱五千兄弟的心跳,都往一处撞。”
李昊没回头,目光仍落在军旗上。青旗与红旗交织的纹路里,能看见红枪会的旧旗角——那是张老三去年亲手缝上去的,说“留个念想,不忘本”。
“不是我说的好。”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旗面上的风,“是咱五千兄弟的心跳,撞出了这句话。”
张老三往前走了两步,把布包轻轻放在李昊脚边。布包是用红枪会的旧旗改的,边角磨得起了毛,系着根褪色的红绳。李昊蹲下来解开绳结,里面躺着把锈迹斑斑的驳壳枪——枪身刻着歪歪扭扭的“反清”二字,正是他三年前从赵家集地下党手里接过的那把。
“这枪跟了你三年。”张老三的手指抚过枪身的刻痕,指甲缝里还留着上午打铁的铁屑,“红枪会的老兄弟们凑的,说靖南营成军了,该给咱留个‘根’。”
李昊接过枪,指腹蹭过“反清”二字的凹痕。记忆突然涌上来——三年前的雪夜,他攥着这把枪站在红枪会的破祠堂里,张老三红着眼眶把最后一包炒米塞给他:“跟着你有奔头,哪怕死,也比被清军砍了强。”后来周大刀带着黑风岭的兄弟跪在山下,刀疤上还沾着清军的血:“李统领,咱信你,信这把枪能砍出个太平日子。”
眼泪突然砸在枪身上,溅起细小的锈粉。李昊慌忙用袖口擦,却越擦越多——他想起去年在井陉,张老三替他挡了一刀,刀尖扎进肩膀,却笑着说“这点伤,比红枪会被烧了窝点强”;想起周大刀在黑风岭伏击时,九环刀砍翻三个清军,回头冲他喊“李统领,咱黑风营没给你丢人”;想起今天演武场上,狗剩举着鸟铳哭着喊“我能活着回家”,王铁锤拍着他的肩说“咱工兵营给你守着后路”。
“老三,大刀。”他抬头,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我没想过,能有今天。”
周大刀走过来,重重拍在他后背上。这只手掌粗糙得像块老树皮,却带着熟悉的温度——是当年在红枪会,两人一起熬了三天三夜造土炮的温度;是在鹰嘴崖,一起搬石头堵清军退路的温度;是在黑风岭,一起给牺牲的兄弟立碑的温度。
“你没想过?”周大刀粗声粗气地笑,眼角却泛着红,“咱可都想到了!从你第一次说‘要打清军,先护百姓’那天起,我就知道,跟着你这明主,能成大事!”
张老三也蹲下来,把驳壳枪放在两人中间。枪身的“反清”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光,像团不会灭的火。“这枪,不是纪念品。”他说,“是咱红枪会的魂,是黑风岭的胆,是靖南营的根——以后不管打多少仗,都不能丢了它。”
李昊握着枪,站起身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军旗的影子叠在一起,像片流动的海洋。他望着台下的演武场,五千名士兵的青布衫已经换成了统一的靖南营制服,枪托上的“靖南”二字闪着光。
“老三,大刀。”他说,“这把枪,就放在点将台。以后每回誓师,都把它摆在这儿——让兄弟们知道,咱靖南营的根,在红枪会,在黑风岭,在每一个愿意为百姓而战的兄弟心里。”
周大刀捡起地上的九环刀,刀鞘撞在枪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放心吧,李统领。”他说,“等明天打清军,我第一个冲上去,让狗娘养的看看,咱靖南营的刀,比他们的马刀快!”
张老三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来,喝口酒!咱兄弟仨,从红枪会到靖南营,没喝过一次痛快酒——今天,咱喝个够!”
三人坐在点将台上,酒葫芦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夕阳落得更沉了,军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把他们的笑声送得很远很远。李昊望着天边的晚霞,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靖南营的将军会老,会哭,但靖南营的魂,永远不会丢。
深夜的风里,点将台的军旗仍在飘。那把驳壳枪静静躺在台上,“反清”二字的锈痕里,藏着红枪会的热血,黑风岭的刀光,还有五千名靖南营士兵的信念。
将军的眼泪,不是软弱。
是终于看见,自己种下的种子,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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