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那句“非寻常止痛药物可解”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傅雨霏试图用理性构建起的最后一道防线。颅内的剧痛并未因这诊断而稍有缓解,反而像是被点明了存在的根源,愈发嚣张地彰显着它的力量,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已然摇摇欲坠的意志。恶心感顽固地盘踞在喉头,视野边缘那些扭曲的光斑晃动着,将她赖以维持掌控感的清晰世界搅得一片混沌。
她看着叶尘,那个站在她奢华办公室中央,却仿佛自带一片山野清寂的男人。他平静地陈述着她的痛苦,精准得令人心惊,却又带着一种与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玄奥逻辑。肝火?气机?这些词汇在她受过的精英教育体系中,近乎于巫医的呓语。可偏偏,这呓语与她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真实的、残酷的暴动严丝合缝地对应着。
反驳吗?拿什么反驳?用她此刻正依赖着、却显然已经失效的止痛药?用她那些建立在解剖学和生化指标上的、此刻却显得苍白无力的现代医学知识?
她的骄傲,她的理性,她的整个价值体系,都在这种无法解释的准确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而身体深处那求生与摆脱痛苦的本能,却在这种认知的崩塌废墟中,悄然探出了触角。
叶尘没有催促,也没有继续解释。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医者面对病患时的专注与平和。这种平静本身,在这种极端痛苦和混乱的情境下,反而成了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相信的力量。
傅雨霏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维持清醒和抉择的能力。汗水已经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冰凉。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吸入肺腑都仿佛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你……”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的颤抖,“你说的针灸……怎么做?”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此刻全部的力气。这是一种妥协,一种在她看来近乎屈辱的、向未知和“非科学”低头的妥协。但剧痛是如此的真实,而现代医学的手段在此刻又是如此的无力。
叶尘对于她这艰难吐出的、带着明显迟疑的问话,并未表现出任何意外或欣喜。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她的动摇早在他预料之中。
“取头部与手足相关穴位,行针疏导郁结之肝火,平复逆乱之气机。过程或有酸胀感,但痛楚应可立缓。”他解释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立缓?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的钩子,牢牢勾住了傅雨霏全部的心神。立缓……那是她此刻最迫切、最卑微的渴望。
她沉默着,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天人交战。让这个身份不明、理念怪异的男人,用那些细长的金属针,刺入她的头部?这听起来简直是疯了!风险呢?感染呢?操作不当的后果呢?无数个警告信号在她脑中疯狂闪烁。
可是……那劈裂般的头痛,那无休止的恶心,那即将把她吞噬的黑暗……它们也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正在一寸寸地碾碎她的尊严和意志。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最终,傅雨霏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交织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与一丝残留的、极其脆弱的不安。她避开了叶尘的目光,转向一旁呆立着、不知所措的助理艾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维持着总裁的威严,尽管这威严在此刻显得如此摇摇欲坠。
“艾米……出去。”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艾米担忧地看了一眼傅雨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叶尘,最终还是顺从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并小心翼翼地将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关严,仿佛关上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傅雨霏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叶尘。这是一种默许,一种将自己交托出去的、极其被动的姿态。她紧抿着唇,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如同即将迎接审判的囚徒。
叶尘得到了这无声的许可,不再耽搁。他走到之前放下的那个古朴食盒旁——那食盒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从自己那个半旧的墨绿色帆布行囊中,再次取出了那个深褐色的软牛皮针卷。
他走到傅雨霏的办公桌侧前方,那里有一片相对宽敞的空地。他将针卷放在桌面上,动作舒缓而郑重地将其展开。数十根细如毫发、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办公室冷白色的灯光下,闪烁着内敛而沉稳的金属光泽,针尾缠绕的细丝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他没有立刻取针,而是先去一旁的洗手间,用流动的清水和洗手液仔细清洁了双手,每一个指缝都未曾遗漏。然后,他用自备的干净软布,将双手彻底擦干。整个过程,安静,专注,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
回到傅雨霏身边,他看着她紧绷的、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的头颈,轻声道:“傅小姐,请尽量放松。身体越是紧张,气机越是壅滞,行针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且易生痛楚。”
放松?傅雨霏在心中苦笑。在这种情形下,她如何放松?
叶尘不再多言。他凝神静气,整个人的气息在刹那间变得更加沉静、内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他拈起一根寸半长的毫针,细如牛毛的针尖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他的目光落在傅雨霏左侧的太阳穴附近,那里是率谷穴的位置。他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她的皮肤,而是在穴位上空微微悬停,似乎在感应着什么。随即,他的手腕极其稳定地一动,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傅雨霏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明显的刺痛,只觉得左侧太阳穴仿佛被一只微凉的蚊子极其轻巧地叮了一下,随即,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压力的酸胀感,便从那一点迅速弥漫开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瑟缩,但叶尘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头侧,那力道温和却坚定,阻止了她的动作。
“勿动。”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依旧平稳。
紧接着,是右侧的太阳穴,同样的轻巧迅捷,同样的酸胀感。
随后,他的手指移向她眉梢与外眼角连线中点后的凹陷处——丝竹空穴。又是一针,酸胀感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带着一种向内里渗透的感觉。
傅雨霏紧紧闭着眼,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了头部那几处被银针刺入的位置。最初的恐惧和抗拒,在并未预想中剧烈的刺痛感袭来后,稍稍缓和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体验。那酸胀感并不舒适,但却异常清晰,仿佛在她那一片混沌、只有剧痛轰鸣的颅腔内,点亮了几个明确的“坐标点”。
叶尘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取针,认穴,刺入,沉稳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他依次在她头维、百会等穴位落针。每一针落下,傅雨霏都能感觉到一处对应的、原本紧绷欲裂的区域,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牵引、疏通了一下,那肆虐的疼痛洪流,似乎被这几根细小的银针,强行分导出了几条细微的支流。
她的呼吸,在不自觉间,稍稍放缓了一些。那令人作呕的强烈恶心感,似乎……也减弱了那么一丝丝。
这极其微弱的变化,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瞬间攫住了傅雨霏全部的意识。
将信,将疑。
信的是那真实不虚的、哪怕极其细微的舒缓感;疑的是这背后无法理解的原理,以及这整个过程超越她认知的荒诞。
她依旧紧绷着身体,依旧紧闭着双眼,但那只一直死死按着腹部的手,指节的力度,却在不自知中,悄然松弛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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