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酒店的宴会厅,灯火璀璨,流光溢彩。
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芒,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照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馥郁、雪茄的醇厚以及精致食物的香气,交织成一种属于上流社会的、特定而浮华的气息。低沉的爵士乐如同背景音,恰到好处地烘托着气氛,却又被淹没在更为喧嚣的寒暄、谈笑与酒杯碰撞声中。
傅雨霏挽着叶尘的手臂步入会场时,瞬间吸引了诸多目光。
她身着一袭宝蓝色丝绒长裙,剪裁极尽简约却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颈间一条钻石项链熠熠生辉,与她清冷锐利的眼神相得益彰。她是这个圈子的焦点之一,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自动成为话题中心。
然而,今晚更多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侧的男人身上的。
叶尘穿着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身姿挺拔,被精心打理过的黑发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俊朗的五官。单从外形看,他无疑是出众的,甚至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富家子弟的、清冽独特的气质。
但问题就在于,他的“不同”太过明显。
当周围所有的男士都在熟练地运用着各种社交技巧,笑容弧度经过精准计算,谈吐间不动声色地炫耀着财富、人脉或见识时,叶尘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他没有刻意挺直脊背以示倨傲,也没有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流露出丝毫局促,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与眼前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与沉静。
他像一幅笔触古朴、意境深远的水墨画,被误挂进了一个堆满浓艳油画的展厅。初看惊艳,细品之下,却是完全不同的灵魂。
“雨霏,你可算来了!”寰宇科技的刘董携夫人笑着迎了上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叶尘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热情,“这位就是……叶先生吧?果然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啊!”
“刘董,刘夫人。”傅雨霏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微微颔首,手臂依旧挽着叶尘,暗中轻轻示意。
叶尘记起了傅雨霏的“特训”,依言伸出手,与刘董相握。力度适中,时间恰好三秒,目光平静地迎视对方。只是那眼神里,没有寻常人在这种场合下应有的热络或恭维,更像是一位医者在观察对方的气色。
“幸会。”他开口,声音清朗,不带多余情绪。
刘董显然见多识广,虽然觉得这年轻人态度有些过于平淡,但并未表露什么,只是笑着寒暄了几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刘董这般有涵养。
很快,便有不识趣的人凑了上来。是永峰集团的少东家,王喆,一个以吃喝玩乐、追逐女明星闻名圈内的纨绔子弟,对傅雨霏觊觎已久却屡屡碰壁。
“傅总,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啊!”王喆端着酒杯,目光贪婪地在傅雨霏身上流转,然后才斜睨向叶尘,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这位……面生得很啊。不知叶先生在哪里高就?家里是做哪方面的生意?好像从来没在这个圈子里见过。”
这话问得极其无礼,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挑衅。周围一些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显然对这位突然出现在傅雨霏身边的“男伴”充满好奇。
傅雨霏脸色微沉,正要开口,叶尘却已经平静地回应了。
“未有高就。”他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天气,“家中亦无产业。”
王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自曝其短”,随即脸上的讥诮更浓,几乎要笑出声来:“哦?那叶先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入得了我们傅总的眼?”他刻意加重了“过人之处”四个字,引得周围几个跟他混在一起的公子哥发出低低的窃笑。
空气瞬间有些凝滞。所有人都听出了王喆话里的轻蔑与暗示。
傅雨霏挽着叶尘的手臂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一股怒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非议,却无法容忍叶尘因她而受到如此公开的羞辱。
就在她准备不顾风度,直接拉叶尘离开时,叶尘却再次开口了。他的目光落在王喆那张因纵欲过度而显得有些浮肿、眼袋深重的脸上,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病人。
“阁下近来是否常感目眩耳鸣,夜寐不安,腰膝酸软无力?”叶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个人的耳中,“午后潮热,掌心易汗,饮凉则腹泄?”
王喆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变幻不定。叶尘说的症状,竟与他近期的身体状况分毫不差!他私下看过医生,说是肾精亏虚,肝火旺盛,需要静养戒色,但他根本没当回事。此刻被叶尘当众点破,还是在傅雨霏面前,顿时让他又惊又怒,又有些莫名的恐慌。
“你……你胡说什么!”王喆色厉内荏地低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尘仿佛没听到他的反驳,继续用那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此乃酒色过度,耗伤真元之象。若不及早固本培元,戒除不良习性,恐年未不惑,便诸病缠身,药石罔效。”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王喆光鲜外表下的不堪内里。周围那些原本带着看戏心态的人,此刻看向王喆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异样,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或者清了清嗓子。
王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叶尘,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众人意味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恼羞成怒,重重地哼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场风波,竟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重新打量着叶尘,目光中的好奇与探究更深了。这个男人,不仅气质独特,似乎……还真的有些“过人之处”?那精准如同诊断般的言辞,那面对挑衅淡然处之的态度,都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小觑。
傅雨霏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挽着叶尘手臂的力道也悄然放松。她侧过头,看着叶尘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解气,有惊讶,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悸动。
他并没有按照她教导的社交礼仪去周旋,甚至可以说,他的回应完全背离了那个世界的规则。但他用他自己独有的方式,以一种近乎降维打击的姿态,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并且让挑衅者自取其辱。
“我们……去那边看看。”傅雨霏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叶尘微微颔首,任由她挽着,走向餐食区。他依旧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但经过刚才那一幕,再没有人敢用轻慢的目光随意打量他。他像一颗投入华丽池塘的石子,最初激起的只是涟漪,此刻,却让整个池塘的水,都感受到了他沉甸甸的分量。
酒会风云,因他的登场,已然暗流涌动。而他,只是平静地取了一杯清水,站在喧嚣的边缘,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审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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