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虺一行途中,问及侯勇,方知众人先前盘踞之山名羊头山,在长子城南八十里处。
李虺惑道:“尔等在郡治左近占山,太守怎不围剿?”
侯勇答得轻松,似有邀功意:“回主公,我等不过三十余人,郡兵若来,便遁入深山周旋。他们也懒得多费手脚,只在山下虚晃一圈便回城了。”
李虺闻言一惊:“既如此,郡兵必识尔等为匪。今若大张旗鼓入城,岂不被当作匪寇捉拿?”
侯勇满不在乎,出主意道:“主公勿忧,城外有集镇,可先去买些衣物换上,再扮作往晋阳的客商,我等充作护卫,便无人识破了。”
李虺寻思此法可行,遂命叶雄与侯勇带五名衣着稍整者往集镇购统一服饰,自己则与典韦领其余人在路旁树林歇息。趁此时机,李虺向警卫排余下人等介绍典韦与叶雄身份,言明警卫排直属上司便是典韦。
众兵卒闻典韦乃主公二弟,又是直属上官,纷纷上前行礼,口称 “二爷”。典韦骤成上官,一时手足无措,只知见礼便还,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哥,” 典韦扳着指头问道,“‘小猴子’与‘大崔’是排长、副排长,俺是他们上司,那俺算啥官?”
李虺嘴角带笑,打趣道:“闻生便做我的警卫营营长。”
“营长?” 典韦一脸茫然,“那是啥官?”
“此乃新制,” 李虺慢条斯理释道,“十人为一班,设班长;三班为一排,设排长;三排为一连,设连长;三连为一营,设营长;往上还有团、师、军。你自个算算,营长是何等官阶。”—— 他说的乃是后世三三制军制,只说个大概,免得这些惯了汉代五二制的人难以适应。
典韦却不笨,兵书果然没白读,问道:“只是大哥,既为营长,当有三个连才是,怎的如今只有一个排?”
“眼下只有这一个排,我总不能凭空变出三个连来,” 李虺为他画饼,“日后再慢慢扩编便是。这排便暂定为警卫营三连一排,如何?”
一旁崔伟忽问:“主公,那三连的连长谁来当?”
李虺见他虽生得粗旷,心思倒细,暗忖可堪培养,便道:“连长之位先空着,日后谁有功劳,便酌情提拔。”
李虺原想在队中推行军衔制,然念及仅三十余人,恐显浮华,遂作罢,只秉持官兵一致之风。
时已过午,众将士在树荫下打盹,忽有放哨者报,叶雄、侯勇一行六七人牵马而来。李虺率众迎上,见叶雄马驮两大包袱,余人各提行囊,皆气喘吁吁。
叶雄道:“主公,洒家为众人备下两套衣裳、四双鞋。此去晋阳路遥,总得换洗,只恐鞋履仍不足用。” 其花钱阔绰,皆因李虺出发时带了百金、三千钱作路费,方敢如此。
侯勇擦汗道:“主公,弟兄们身上污秽,不如寻处清洗,再换衣裳?”
李虺喜问:“附近有洗沐处?”
“不远便是浊漳水,” 侯勇边说边搓胸间泥垢,“今年水浅,正合沐浴。”
“浊漳水?莫非还有清漳水?” 李虺惑之。
侯勇献媚细解:“主公不知,清漳水发自沾县沾山,此浊漳水发自发鸠山,虽同出上党,却一南一北,至冀州魏郡方合流为漳水。”
李虺颔首:“既近,便去洗洗。”
众人至浊漳水边,尽脱衣入水,如下饺子般洗去污垢,恍若与过往人生作别。换罢统一黑麻衣,个个面貌一新,唯头上无冠,李虺觉似穿军装无帽,欲令束黑带作头饰,奈叶雄未备黑布,只得待入长子城再办。
李虺令按原队形进发,又调兵器:前班六枪四刀,后班十二刀八枪。崔伟持枪居首,侯勇佩刀随于李虺马后。
行至长子城下,守门郡兵见其队列齐整如官军,却无甲胄;似商旅护卫,又皆持制式兵器,长短相济,甚为规整,一时难辨来路。
及队伍至城下,郡兵上前盘问,崔伟所带尖刀班皆不理会。那兵卒正待发作,李虺向侯勇使个眼色,掷过一串铜钱。侯勇会心一笑,趋步近前。
侯勇向那兵卒拱手道:“这位兄弟辛苦,我等自雒阳来,主人往晋阳访友,路过长子,望兄弟行个方便。” 说罢,将一串铜钱塞其怀中。
原来李虺早有吩咐,城门盘查皆由侯勇出面,以钱开路。侯勇本是兵痞,深知此辈脾性,好处到了,万事好说。那兵卒触到钱串分量,知足抵一月军饷,顿时笑逐颜开,与侯勇勾肩搭背如老友。侯勇挥手示意,崔伟当即带队入城。
过了街口,侯勇追上来道:“主公,城中最大客店有二:城西回雁居、城北聚友馆,住哪处?”
李虺低声道:“都不住。你带两人寻家小些、生意淡的店舍,能包下来最好。”
侯勇领命,带两兵卒钻入小巷。李虺率众人进路旁茶棚歇息,付老板娘数十铜钱,要了两壶开水泡茶等候。崔伟等人初见此茶,纷纷探问,叶雄便添油加醋讲起茶的来历,顺带抬高李虺与自己。
话未过半,侯勇奔回:“主公,城东北角有间客栈,不大,刚容三十余人,且无客官,老板愿打折包给咱们。”
“客栈名甚?” 李虺呷茶问。
“同福客栈。” 侯勇答得干脆。
李虺闻言,一口茶水喷在侯勇脸上,咳嗽着问:“那老板可是寡妇?”
“非也,是个白净小伙。” 侯勇擦着脸困惑道,“主公识得他?”
“不认识,不认识。” 李虺摆手,“便住这同福客栈。”
至客栈一看,果然不起眼:两进带跨院,前院为堂屋、厨房,后院是库房、马厩,跨院客房分堂屋、厢房,后院皆大通铺。李虺甚满意,当即包下,与典韦、叶雄住跨院堂屋,将士分住前后院,又令巡哨每时辰换岗。
安顿毕,李虺令侯勇买黑布,裁六十四条半尺宽、三尺长的布条。侯勇虽不解,仍领命带两兵卒而去。
天黑时分,侯勇购布而归。李虺取过两条布条,当众演示用法:将一条折成两寸宽系于头上,另一条如系红领巾般围颈,翻转拉至面上,调节活扣成蒙面巾。
众将士见状,暗自嘀咕:“主公莫非仍要我等做那强盗勾当?” 唯侯勇脑筋活络,秒悟其用意,率先系上头带与面巾。众人效仿,装束顿显精神。李虺瞧着,寻思若在头带上加个帽徽便更像样,只是暂未想出合适图案,便先搁下。
晚饭只求有肉管饱。侯勇与警卫排将士在羊头山时,本就吃不饱,今年遭旱灾蝗灾,大汉十三州半数颗粒无收,粮价飞涨,打劫所得亦难换温饱。并州地瘠,人口仅六十九万余,不及冀州一郡,受灾后更无自救之力,唯士家凭免税特权囤积粮食,百姓无以为继,多投太平道,日后黄巾起义实由此起。
此刻众人见饭量大足,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沟满壕平,甚者打嗝险些喷饭。饭后各归房休息,只留哨卫严守跨院。
次日早饭毕,结了房饭钱,队伍离长子北行。未及百里,闻身后马蹄急响,一骑自长子方向奔来。李虺令侯勇带队靠边,候其人马过后再行。
侯勇身为排长,正协调队伍,行至队尾,手搭凉棚回望,见来人身着官军服饰,背筒状包袱,催马甚急。侯勇奔向前队,喊着崔伟外号:“大崔,快看!”—— 这外号乃典韦所取,因觉亲切,侯勇亦这般叫。
崔伟上前细看,恍然道:“是王胜那小子,张校尉的亲兵!”
侯勇忙报李虺:“主公,此人乃张校尉亲兵王胜,似往晋阳送信,是否拦下问问?”
李虺抬眼,果觉眼熟,曾在张辽营中见过,便吩咐:“既是相识,问问无妨。”
侯勇与崔伟上前拦路。王胜见路边一队黑衣人列阵,各执刀枪,正纳闷间,被二人拦住,忙勒马停下,战马原地打了个转。
侯勇见王胜马停,上前拉住缰绳道:“王胜,可还认得我等?”
王胜闻声纳闷,定睛一看,皆是旧识,问道:“你等怎在此处?又为何这身打扮?”
“我等已投主公门下,正护送主公往晋阳,给吕主簿送新铸兵器。” 侯勇语气中满是骄傲。
“莫非是校尉好友李员外?” 王胜本想说 “李铁匠”,话到嘴边改了口,抬眼望去,果见李虺、典韦、叶雄在前,忙下马行礼:“三位员外,小的有礼了。”
李虺问道:“王胜兄弟匆匆北上,莫非军中出事?”
“军中无事,” 王胜答,“小的奉命往晋阳给吕主簿送信。自三位离开,校尉恐带兵器惹眼生误会,特告知主簿,好沿途照应。只是员外这阵势,可比离小平津时大多了,还带着……” 说罢指了指侯勇、崔伟等前军卒。
李虺笑言:“这些都是我门下私兵,讨口饭吃罢了。文远费心了,你赶路要紧,我等慢行,让你先到晋阳通报。”
王胜闻言大喜,这便有机会在吕布面前邀功,忙道:“多谢员外,小的这就快马前去,回程再报晋阳情形。” 说罢策马绝尘而去。
队伍缓缓北行,十余日后至两郡交界,前方忽现大山,黑石壁立,石缝中杂木弯曲如兽毛,透着凶气。队中多是老兵,崔伟更与异族交过手,皆觉不安,不自觉列成五人一伍的战阵。李虺瞧典韦、叶雄亦神色凝重,频频望两侧山峰,知前路恐有变故。
侯勇急趋至李虺身旁道:“主公,此处气氛诡异,恐有强人出没,要不要派几个弟兄探路?”
李虺点头令队伍停下,问道:“此山何名?”
侯勇略显赧然:“回主公,此山也叫羊头山,与我等先前盘踞之处同名。”
李虺大奇:“竟有两个羊头山?”
侯勇道:“主公有所不知,天下重名之山甚多,牛头山、卧牛山之类,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二人正欲遣人探路,忽闻一声响箭尖利啸鸣,山谷中冲出一彪人马,斜刺里拦在道上。
崔伟在队首,见对面人马杀出,当即挺枪一举,大喝一声 “分”!尖刀班将士闻令,以他为中心向两侧散开。侯勇亦拔刀向前,喝一声 “上”,殿后两班从左右跟上,转瞬结成小型雁行阵,将李虺三人护在阵后。
李虺在马上望去,对面约有百余人,为首是员小将:身披白袍,胯下白马,掌中银枪,身长八尺有余,面如傅粉,剑眉朗目,端的是威风凛凛。
李虺见了,心头剧震,险些坠马,暗忖:“莫非是三国一哥赵云?竟在此处相遇!这等人物,不输吕布,如何才能招揽麾下?”
他脑中闪过两位白马银枪的名将:一是《三国演义》大书特书的常山赵云,赵子龙;二是被演义忽略的陈到,陈叔至。这陈到武艺实不逊赵云,与赵云同为刘备左右保镖,堪比曹操麾下典韦、许褚,更统领刘备亲卫 “白毦兵”—— 那可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若非勇武过人,怎堪此任?
那陈到,生年虽不可考,然卒于公元二百四十七年。自光和六年(公元一百八十三年)至彼时,计六十有四年。即便其寿至七十 —— 汉末已属高寿,今岁亦不过六七龄童。由此观之,眼前白袍小将绝非陈到。
李虺心念电转,暗道:“既非陈叔至,那必是赵子龙无疑!” 想到此处,不禁狂喜,险些坠马,暗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云若肯归我,任他提何条件,我皆应下!”
然转念又忧:麾下虽有典韦、叶雄,却无一人有十足把握胜过这三国排名第二的名将。典韦纵与赵云不相伯仲,若不能将其制住,又怎生招揽?
正思忖间,对面白袍小将催马至阵前,大喝:“呔!尔等识相,便留下兵器、马匹、钱财,小爷或可饶尔等性命;若敢顽抗,定将尔等宰了喂狼!”
李虺神色变幻,典韦、叶雄皆觉怪异。典韦早按捺不住,对李虺道:“大哥,待俺上前擒了这小白脸,再杀散这帮土鸡瓦狗!”
李虺忙拦道:“闻生不可!此人厉害,武艺不在你之下,且枪法多变,恐久战难敌。”
典韦不以为然:“啊?大哥识得他?俺瞧这小白脸并无惊人之处,待俺先擒了再说!”
叶雄在旁献计:“主公,不如让洒家先去会会他。若中看不中用,洒家便将其拿下;若真有本领,洒家耗其体力,再让闻生上前擒他,如何?”
正是:
风尘仆仆换衣装,途次忽逢少年郎。
欲知此将名和姓,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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