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省纪委会议室的红木长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陈谨独自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即将改变多人命运的处理建议书。建议书的措辞经过反复推敲,既体现了纪律的刚性,又为迷途者留下了一丝余地。
诫勉谈话,退缴赃款,调离原岗位。他轻声念着这几个字,像是在掂量它们的重量。
门被轻轻推开,郑书记端着茶杯走进来。他看了眼陈谨手边的文件,叹了口气:最难的不是查处,而是在法与情之间找到平衡点。这份建议书,你斟酌了很久吧?
陈谨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查过她母亲的医疗记录,尿毒症晚期,每个月的医药费就要两万多。她弟弟的公司破产后,讨债的人天天上门...
但这些不能成为违纪的理由。郑书记的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我都清楚,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会有无数个情有可原
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鸟儿正在啄食成熟的果实。陈谨想起多年前,林晓刚调来纪委时,也是在这样的秋天,她站在梧桐树下说:老师,我觉得纪检工作就像啄木鸟,要啄出树里的害虫,但更要保护好整片森林。
而现在,这只曾经的啄木鸟,自己却成了需要被救治的。
下午的诫勉谈话安排在纪委三楼的小会议室。这是陈谨特意选的地方——没有审讯室的压抑,更像是一次师生间的恳谈。
林晓推门进来时,穿着素雅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但细看之下,她的眼睑微肿,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陈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阳光从侧面照进来,在林晓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上,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组织决定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陈谨的声音很平静,诫勉谈话,退缴三百万元赃款,调任滨海新区管委会副主任。
林晓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处分比她预想的要轻得多。
为什么...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解,为什么还让我去新区?那可是更重要岗位...
因为我相信,陈谨注视着她的眼睛,在古县那个为民请命的林晓,还没有完全消失。
泪水瞬间盈满了林晓的眼眶。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低下头:谢谢组织...谢谢老师...
不必谢我。陈谨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要谢就谢那些还在相信你的老百姓。李大有死后,他的妻子李娟说林书记一定是被蒙蔽了
林晓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文件上,洇开了墨迹。
退缴赃款的程序进行得很顺利。三百万元从林晓弟弟的账户转回指定账户时,陈谨特意在场。他看着Atm机上显示的交易成功,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吴亦天那边怎么处理?孙阳问。
免职,但不是双规。陈谨说,他的问题更复杂,需要继续深挖。
事实上,对吴亦天的处理是经过激烈讨论的。有人主张立即双规,但陈谨坚持要放长线钓大鱼。他知道,吴亦天背后很可能还有更大的保护伞。
三天后,林晓启程前往新区。陈谨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她的车驶出纪委大院。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雨刮器在车窗前来回摆动,像是要擦去什么痕迹。
孙阳推门进来,语气凝重:陈组,刚刚监控发现,吴亦天在免职前销毁了一批文件。我们的人赶到时,只抢救回部分碎片。
陈谨接过文件袋,里面是几片烧焦的纸屑。其中一片上还能辨认出免责协议几个字,另一片上则有一个模糊的签名——显然是林晓的。
他留了备份。陈谨的心沉了下去,这是在为将来要挟林晓做准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晓发来的短信:老师,我已安全抵达新区。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我会重新开始。
陈谨正要回复,第二条短信紧跟着进来。发信人却是吴亦天:陈组长,多谢手下留情。新区见,我帮林晓铺好了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陈谨放下手机,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他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而是转移到了一个更繁华、更复杂的舞台。
在新区,林晓将要面对的诱惑,可能比澄江要多得多。而吴亦天这条毒蛇,虽然暂时被打中了七寸,却还在暗中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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